“我認識你麼?”尤梓馨冷冷回道。
“管大家是否相識,我等棲身這客棧,都是緣分,女俠,既然同坐一桌,我這裏有些牛肉,你那裏有酒,一起吃喝如何?”同桌的老商賈突然說道。
傅九書橫他一眼,卻聽得尤梓馨道了聲好。也就收回手去,一言不發。
“來,一起吃,天氣折磨人,害得沒好日子過。這年頭,日子越來越難了。”那老商賈喝了酒,越發能說會道了。“生意人難啊,早知道,我就去倒騰米,比賣布強。”
“哦?”尤梓馨疑惑道,“米好賺麼?”
“那可不是,淮北一帶,百姓食盡草根樹皮,灶戶搶食稻,饑民搶漕糧,一入鎮江,鬥米百錢,漸至蘇、鬆,增長至百三四十而猶未已。商船盼不到關米,店鋪幾於罷市,有點家底的,都在屯米。”
“入冬前,在濟南府濟陽,還有過地震,震聲如雷,房搖地動,倒壞民居無數,朝廷下旨安撫,要濟南府籌錢賑災,就散了三日稀粥了事。天災人禍,到了這年底,朝廷在各地又征收新餉,做遼東抗敵之用。你說,這樣的情形,誰管穿不穿衣服,先吃飽飯要緊。”
“這樣下去,百姓怎麼活?”尤梓馨皺眉道。
“還能怎麼活?”那老商賈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道:“活不下去就死,要不,就反。”
“簡直說笑,老丈說話,也不怕被砍頭麼?”傅九書冷笑陰陰說道。
“我走南闖北,閱人無數,幾位看著都器宇不凡,絕不是朝廷之人,告發老夫,幾位恐自己沒那個工夫。”
傅九書與冷攸汐相視一笑,“老丈眼睛厲害,你瞧瞧看,我們三人,是什麼關係。”
“你自己剛才都叫了,她是你師叔。”老商賈指了冷攸汐說道,他又看看尤梓馨,看看傅九書,“你們兩個,年齡相仿,肯定師兄妹。”
“來,我敬老丈一杯,您說的對。”傅九書舉杯,卻是一副女兒作態。尤梓馨恨他欺瞞自己,怒道:“屁!誰是你師妹。”她語言清脆,一入耳中,人人都覺說不出的舒服好聽,有幾人看了過來,隻是覺得言語太過粗俗,也都笑笑。
“小弟,你這說話......”老商賈見他忸怩,皺了粗眉。
“實不相瞞,在下家貧,本想入宮討個前程,卻不想所托之人暴斃,入不得宮,隻得在大戶人家做了小廝,這兩位一位是教我識字的師叔,另一位是我妹妹。”
“也是,這亂世,說不定進了皇宮,也能有口飯吃。”老商賈回道。
“我沒有太監的哥哥。”尤梓馨回了一句,“我就隻有我自己。”
傅九書見她拆台,麵色不喜,卻還是給老商賈倒了杯酒。
“話不能這麼說,你哥哥入宮,也是要改變家境,他一個男人願低聲下四做這等事,我瞧你一身錦衣,分明是你哥哥照顧所得,你怎能不知回報!”老商賈說道。
傅九書挑了眉毛,得意洋洋,撇了尤梓馨一眼。剛進門時,明明看到自己,她便要哭了,此時又要裝,看你裝到什麼時候。
冷攸汐見他作態,才知道他故意編造事實,原來是生了疑心,調戲尤梓馨。
“我生來就一個,從未有過哥哥,你怎能知道得這般清楚?還不是聽他胡說八道?片麵之詞,十成中倒有九成靠不住。”
冷攸汐睜圓雙眼,看了一眼尤梓馨,見她臉色平靜如常,居然沒有大發雷霆,大感意外。
這話回得天衣無縫,不露痕跡,根本不像她的作風啊。
傅九書心裏一咯噔,若在平時,她非氣得跳起不可。她不是作偽,是真的不記得我了!見冷攸汐瞅他,深恐被她發覺自己心事,當即冷哼一聲,膩聲道:“我也沒你這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