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莫真兒(一)(1 / 2)

洛陽府。

夜霧沉沉,魏修傑放下手中繡春刀柄。擱在剛剛褪下的飛魚服上。自己任鎮撫使已然五個年頭,步步謹小慎微,周旋東廠朝堂之間。

如今換了督主,錦衣衛再值清洗。東緝事廠放下話來,凡千戶之上,一律離職。魏修傑深諳其中玄機。隻怕過不了今晚,東廠的殺手,便要殺上門來。

他怕累及妻兒,早早就休書一封,教眾人暫避,雖說自己也淨身,但好在比起東廠的些許位高權重的閹黨,還算有幾分正氣。那養子尚幼,但願能逃過這場浩劫。

本是無官一身輕,深沉的夜裏卻暗藏殺機。

他索性也不待在府邸,小小宅院中的家仆他早已遣盡,從廂房中取了牆壁上的長劍和葫蘆,上街打些酒喝。

他關了門戶,將劍掛在腰間,提溜著酒壺,望著秋風蕭瑟的街道,朝醉春樓走去。

回想自幼家貧,進宮做帶刀侍衛的情形,多年的爬摔滾打,總算也學了幾招保命的招數,雖然不是江湖功夫,倒也練得紮實。

他走在街道上,自我解嘲無奈的苦笑搖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想要他的命,就取走吧。

“嘿!兄台,再不走,連命都沒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響在耳畔,魏修傑目光所及,隻見路邊端坐一個乞丐,皮膚黝黑,大腹便便,生的一對三角眼,正在抓耳撓腮。

此等齷齪的乞丐,洛陽府遍地都是,實在尋常。若是平日,魏修傑定然不屑一顧,如今他削職在家,倒有了好奇之心,衝那人一抱拳,朗聲說道:“老丈是同我講話麼?”

那乞丐抬頭看了一眼,低聲道:“這路上還有第三個人麼?”他挺直了身體,右手裏把玩著個把石子,食指微曲,“嗤!”的一聲,朝著身後屋簷之上彈射。

“唔......”一聲悶響,一人自屋簷上滾下,趴在地上不動了。

魏修傑見到那人背影,哼了一聲,這人自己也識得,是手下新晉的錦衣衛王虎,“來得真快。謝過老丈了,魏某撿回一條命。但宵小之輩,仍會接踵而至。老丈若受我牽連,魏某過意不去。”

“我見你穿著官靴,知道你不是江湖中人,所以要你助我去一趟江州,代我傳遞一個口訊。這才特意救你。”乞丐說道。

“哦?是何口訊?”

“世尊坊來人,不論說些什麼,一並應下便是。”乞丐自地上站起,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我要你把這條口訊,傳給陀羅山莊的二當家,記住,是二當家,可不是別人。”

魏修傑聽聞陀羅山莊四字,身軀一震,“那裏還有人麼?”

回想二年前,陀羅山莊傳聞造反,被官府圍剿,殺了三晝夜,還有活人留下麼?

那乞丐神秘一笑,“有的,你隻管去,莫真兒在洛陽城西等你一並前往,她能護送你安全抵達。”

莫真兒?

“老丈,非是我不願,而是我身份特殊,隻怕離開洛陽,便被人發覺,隻怕要連累......”

他話音剛落,那乞丐一瞪眼睛,“叫你去便去,就是被人發現,也攔你不住。”

魏修傑微微皺眉,“那好。”朝城西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敢問老丈,既然有人在城西等候在下,為何不遣那...莫真兒傳遞消息,為何獨獨是我?”

“你魏修傑雖是錦衣衛鎮撫使,但素日倒也良正,若是感激,就感激你的內子吧。與你相伴多年,不但沒取你的項上人頭,反倒替你擋下不少風雨。”

“穎然?”魏修傑的國字方正臉龐露出疑惑之色,那乞丐笑道:“她此時在城西等候,其實她的真名,就叫莫真兒。”

魏修傑目視那乞丐,臉上狡黠,怎地自己的妻子趙穎然要隱姓埋名,留在自己身邊,聽他所言,穎然似乎大有來頭,若是說柔弱多病的妻子是江湖中人,魏修傑一千萬個不信。

“我去瞧瞧看。”魏修傑衝那乞丐行禮,眼前無端一晃,沒了那乞丐的身影。

這是人還是鬼?

魏修傑不敢大意,疾奔城西,守城軍士見他出門,急忙放行。

“修傑!”一聲熟悉的呼喊,魏修傑見到了自己妻子,“穎然,你......”

麵前的粉裙女子背負雙劍,與往日病怏怏的模樣不同,已是英氣逼人,她笑著上前,拉了他手,“你見到那乞丐劉朗了麼?”

劉朗?魏修傑皺了眉頭,“到底是何事?”

“大明傾亂,過不了多久,義軍就打到洛陽府,你在這裏,難免受害,還是隨我一起,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且慢,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潛伏在我身邊?又有何目的。”魏修傑拔出腰間長劍。

莫真兒微微一笑,“我的真名,叫做莫真兒,在你身邊,不過是傳遞消息罷了。大明將亡,術士將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