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算計(1 / 2)

屋裏隻亮著一盞落地燈,透過紗罩投下小片暈黃的光亮。歐陽沐凡慵懶地坐在沙發上,盯著文件,眼都不眨,過了好一會兒,他揉了揉太陽穴,抬起眼,卻嚇了一跳。夏妓站在他麵前不遠處,月光,從窗戶灑進,照在她身上似有似無。她臉色蒼白,眼卻直直地盯著他,像窗外咆哮刺骨的寒風一樣冷。

他心一緊,呼吸逐漸凝重,將手中的文件朝她丟去,口中隻是念道:“死了就死了,你休要嚇唬我。我可不像林清那蠢材,讓你嚇得魂都沒了。”

夏妓脊背繃得發緊,叫道:“先生……”

他這時才醒悟過來,怒問:“你進來也不敲敲門?膽子倒是大了?”何總管也在一旁,他說:“我們已經敲過門,是您準了,我們才敢進來……可能先生想事想出神,所以沒留意。”

夏妓也輕點點頭,但他剛才的話,她卻一字不漏地聽進去了。

他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不動聲色地盯著夏妓,指著位子:“坐下。”又吩咐何總管,“管家,你先出去。不要再讓別人進來了。”

何總管惴惴不安地說:“二少守在外頭。”

“混賬東西!”歐陽沐凡臉色鐵青,卻又隱忍住,隻是揮揮手,示意管家出去。他慢慢地喝著茶,觀察夏妓。心想:剛才的話,她聽到了多少?不過多少都不重要,因為這個女人,很快就會同她母親一樣,不明不白地死掉。

他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夏妓,剛才可嚇到你了?”又起身,將地上的文件撿起,歎道,“我剛想起林清,所以怒了……你不知道,她竟然……”

夏妓見他欲言又止,忍不住問:“她怎麼了?”他瞥了她一眼,沒出聲,靜默片刻,才緩緩地說:“我本不想告訴你,可……”他將手中拾起的文件遞給她,“你自己看吧,”他坐回位子上,“所以我才發這樣大的脾氣,她明知道你就要嫁入我們家,所以才跟那些記者瞎說一通。想讓全租界,看我們歐陽家的笑話!”

夏妓盯著報紙,手微微發抖……她隻覺屋外的冷風,全都刮向她。那雪,也似乎朝她撲天蓋地襲卷過來。她唇齒顫抖地講:“她說我媽媽是妓女……玉鳳姨是……我媽媽的老鴇。而我……打小也是妓女……”她像瘋了一樣,將手上的文件報紙全都扯爛,朝空中丟去。那紙一片一片緩慢地落下,她直直地盯著那些紙片,就仿佛那是無數根細針,一針一針地紮向她的胸口。她的手無力地垂下去,渾身都仿佛被抽空了。

“夏妓……可憐的孩子。”歐陽沐凡眸中帶淚,“她硬是跟那些記者亂說,我本想瞞著你。”他又沉沉一歎,“後來我想,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住一輩子,這件事終究是瞞不住的,所以我將你叫來了……”他頓了頓,將另一份文件遞給她:“自從楊全死後,她一無所有,暫時住在這家酒店。”

她顫抖著手,接過文件,文件卻從指尖滑落了下去,她彎身,拾起文件,死死地攥著。她像噩夢初醒:“她為什麼要這樣待我……以往的一切,都不夠嗎?她是不是要將我打進十八層地獄才安心?!”她捂住胸口,痛苦地尖叫,“她是個瘋子,十足的瘋子……到底我娘跟她有什麼樣的仇恨,她竟然要這樣對我……”

“夏妓……”歐陽修在外聽到聲音,便衝了進來。他緊緊抱著她,朝父親吼道:“父親,你到底要怎麼樣才甘休?是不是要將我們逼上絕路,才稱了你的心?”他紅了眼,用力地咆哮,“你要是不滿意我們結婚,就衝我發脾氣,大不了,我們走。”

“你……”歐陽沐凡指著他,氣得講不出話。侍衛長聞聲,也闖了進來,扶著他,神色慌張地問:“先生,您怎麼樣了?醫生說您的病不能受氣……”

修心中一酸,連忙問:“父親有什麼病?”

“我不要你管。”歐陽沐凡直搖頭,捶著自己的心口,“反正我已經活不了幾年了,你有什麼脾氣全都衝我來吧。”又滿眼含淚地說,“我隻想告訴夏妓,林清對記者瞎說,讓她不要放在心裏。這樣,你也朝我發脾氣……看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死了還要幹淨。省得礙著你了。”

“父親。”修亟亟地喚了聲,“您到底什麼病?”

“你抱著她出去吧……”歐陽沐凡無力地靠在沙發上,神色悲淒。侍衛長在一旁勸道:“二少,您先出去吧,這裏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