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讓她學習法語,她卻堅持要學英文,雖然一年來,她也隻學會了一些日常用語,但足夠一路應付了。她要斯卡辛告訴她怎樣才能回到上海,斯卡辛卻隻說到了俄國,就可以坐火車去中國邊境。她漫無目的地上路,不知道從法國到俄國,還要經過那樣多的地方,什麼德國,波蘭。她千辛萬苦才找到俄國,找到去中國的火車站,身上盤纏幾乎用盡了,其中所受的委屈更是講不盡。
火車緩緩開動了,車內有持著長槍的俄國侍兵不斷巡邏。那小姐,好奇地打量了她幾眼,笑道:“小姐,你這是從哪來,一身狼狽的。”
“哦?”夏妓轉頭看著她,又瞧了瞧自己,渾身髒兮兮的,不好意思說,“我從法國來。”
“法國?”那小姐不可思議,追問:,“你在法國,回中國做什麼?國內亂得很,正打得厲害呢。”
夏妓惶急地問:“上海法租界打得厲害麼?”那小姐說:“租界是富人的地方,自然沒人打。”夏妓舒口氣:“那就好……”
俄國侍兵來來回回檢查了幾次。夏妓四處瞄了下,害怕碰到爸爸派來的人。爸爸肯定知道她會從俄國進中國,一定派人攔截她。兩個穿灰色西服的人朝她走來,夏妓目光直直地盯著他們,隻覺心跳得厲害,似乎想從口而出。他們走到她對麵所坐的兩個人身旁,拿出些錢,在那兩個人耳邊嘀咕了幾分鍾。那兩個人見是換坐位,便拿著錢,走了。
他們坐到她對麵,恭敬地說:“小姐,請您跟我們回去。”夏妓低著頭,聲細如蚊:“你們認錯人了……”他們笑道:“小姐真會說笑,先生早就料到小姐會坐火車回中國,所以叫我們在這裏等您。在火車站台那裏,就見到了小姐,但是怕混亂之下,傷了小姐,也不敢叫您。”
夏妓頭低了再低,幾乎快埋到胸口,旁邊座位的小姐輕拉她的衣袖,在她耳邊輕聲說:“一直往下跑,下麵很多俄國侍兵,他們不敢怎樣。”
夏妓感激地輕點頭。她抬頭,麵無表情地對他們說:“反正在火車上,想跑也跑不掉,我跟你們回去就是。但是要到下一站才能停。我現在想睡包廂,你們去安排一下。”
兩人麵麵相窺,最後決定由一個人去安排,另一個看守。小姐坐到那手下身邊,搭腔道:“你們為什麼不讓她去中國?”
那手下麵如寒冰,不吭聲,小姐又笑道:“你們先生肯定是大人物,手下都訓練得如此好。”她朝夏妓輕眨眼,示意她跑。夏妓起身,似箭般飛速向下跑。火車一路搖晃得厲害,她顧不得一切,隻是往下跑。身後隱隱聽到手下在喚她。
她看著前麵這扇鐵門,又回頭瞧了瞧自己剛經過的車廂,不由慌了神。這好像是到火車尾了。手下已經追了過來,他步步朝她逼進:“小姐,請跟我回去。”
她步步退後,卻無路可退。她麵色蒼白,氣喘籲籲:“你不要過來。”她無奈,用力拉開鐵門,跑了進去。“哢嚓!”整齊的長槍上膛的聲音。她輕掃四周,嚇得幾乎跌倒,十幾隻長槍對準她!
“不要開槍。”不知是誰的命令,將踏入鬼門關的她拉了回來。她覺得這聲音極熟,似乎在哪裏聽過。她好奇地打量了眼裏頭,不由倒吸口冷氣:“大少爺……”
那手下也跑了進來,見這情形,自然嚇了一跳。歐陽寒瞥了她一眼,冷冷吩咐兩旁穿藏青色製服的衛兵:“將那男人帶出去。”
夏妓呆在原地,不敢動。待人都出去了,才敢環顧四周。整個包廂很大,也很亮眼。舒適的大床,沙發,都有。看得出這裏是招待重要人物而用心布置的。
歐陽寒隻是坐在沙發上靜靜地望著她,過了好久,聲音喑啞地開口:“怎麼是你?”她不知怎麼了,眼中倏那就溢滿了淚:“我……想回上海……爸爸不準……”
他微微一笑,麵色溫和:“你過來坐著。”她委屈地坐了過去,卻離他遠遠的。他笑道:“你是怕我吃了你?離這麼遠,我肩膀都不好借給你哭。”
“大少爺……”那淚一滴接一滴,落個沒停。歐陽寒打趣道:“這四周可沒旁人,你這樣子,像是我欺負你了……”他想了想,又說:“我今兒個才曉得,我原來如此討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