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讓我在自己的故事裏,還要把自己寫成一個壞人嗎?”葉流年終於抬起了頭,就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她臉上的怯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就像端凝第一次在工地上見到的那個驕傲小公主,直率而又囂張,“端影是個好姐姐,可我那個時候不懂事,或許是家庭的原因,我跟端影都是姐姐,可為什麼她有一個你這樣的好弟弟,而我……你知道我家當時的情況,即使我麵臨高考,爸媽還是把所有的愛都放在他們寶貝兒子身上罷了,我弟弟跟我甚至不曾見過幾麵,即使見了麵,他也壓根不叫我姐姐,隻是把我當成一個外人。我嫉妒端影,我討厭她,所以她說的話也讓我討厭。我以為隻要跟她對著幹就行了,反正我年輕,我有大把的青春,跟你分手了也不會有任何的影響……我……”

“夠了!”端凝冷冷的打斷了葉流年的話。

他在生氣,葉流年知道,她看得出。

於是她便笑了,無聲的、由衷的,甚至笑出了眼淚,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醜極了,說著最壞的話,就像坐在解剖台上,手裏拿著手術刀,親自動手把自己活生生的剖開。麻藥失效了,可手術不能停,再怎麼疼都不能停,她甚至連眼淚都不想流,她巴不得自己現在能冷血的、麵無表情的完成所有的步驟,可這就是她的報應,“你恨我吧,盡管恨我吧。放心,我不會再寫這個故事,不會再自己找心理安慰,給自己救贖,錯了……就是錯了。”

端凝慢慢的站起身,居高臨下俯看著葉流年,今晚的她特別的美,臉上的晚妝化的極精致,甚至沒有因為她的哭泣而花掉,想必是夜然幫她請了很好的化妝師。她一向有辦法站起來,傅意朵斃了她的劇本,她還能動用關係,讓夜然來出麵挽回她的麵子。而自己……真是可笑,居然想著自己的姐姐是不是做過些什麼事情,居然想著當年的葉流年是不是有那麼一丁點值得被原諒的地方!好,她真好。端凝抬手,捏住了葉流年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頭,她的眼神那麼倔強,那麼不肯服輸,她在流淚,她在笑著流淚。可那些眼淚除了讓端凝更加的傷心之外,別無用處。他閉上眼睛,就那樣吻上了葉流年的嘴唇,吻到一如從前的溫暖,他太想念這種溫暖,即使明明知道這種溫暖是該去遠離的,他仍舊忍不住要去這樣做,他反複的在心裏對自己說:最後一次,這是最後的。這是最後一個吻,也是最後一次親手把自己的心髒從胸腔內剝離。

直他吻到了鹹鹹的眼淚,那眼淚隔開了他和她。

“你……好自為之。”端凝鬆開手指,聲音已經不帶任何感情,離開。

走到樓梯口時,背對著葉流年交待了句:“我會派人來接你。”

葉流年窩在沙發椅上像是沒聽見一樣,她很累,跟端凝說完那些話,全身的力氣已經被抽走了……

傅意澤接到端凝電話的第一反應是憤怒,第二是沮喪。

他開車從酒莊追出來,而端凝居然利用黃燈甩了他。未來姐夫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方式讓一向沒什麼心機的傅意澤深為詫異,他甚至不敢相信這會是端凝做出來的事情,他一直以為端凝是有條理的、克製的人,想不到在麵對葉流年的時候他會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究竟發生了什麼,端凝和葉流年之間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過去。而最重要的是:他們……還相愛嗎?

心裏悶著一口氣,漫無目的的開著車在街上尋找著,可傅意澤想不到有什麼地方會是端凝他們能去的。就這樣回去又不甘心。於是就去了春暖花開,照樣等在老地方,惡狠狠的想著葉流年總會回來吧,不管是一小時、兩小時,還是一天,兩天。

好在沒等到那麼久,端凝的電話打過來隻說了五個字:“她在紫絡索。”

紫絡索,傅意澤很熟悉的地方,偶爾也會和朋友一起去。他喜歡那裏的氛圍,喜歡那裏口味獨特的自釀酒。那裏地方雖小,名氣卻大,也不知道哪個八卦客在說帶著心愛的人去那裏會找到幸福。他曾經對這個傳聞大肆的笑話過,但心裏的某個角落也在隱隱期待著那會是真的。葉流年出現在他的生活後,他也想約她去紫絡索,可卻沒有想到“幸福”來的這麼突然,並且是以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方式。

葉流年背對著樓梯口坐著,整個人窩進了小沙發。壁爐的火已經熄了,隻有屋頂上吊著的流蘇燈讓閣樓有了一星半點的光亮。S市的初春雖不像北方那樣還是寒冷的,可也並不溫暖。至少上樓來的傅意澤即使穿了外套還是能感覺到空氣中四散的涼意。

來紫絡索的路上,傅意澤想好了無數種開場白,無數句或諷刺或埋怨或教訓的話,無數種在紫絡索可能會出現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