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平坐在床頭之上,雙腿抱在胸前,被兩隻手緊緊的挎住,兩隻手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的嵌在肉中,一股股的鮮血順著手掌流了下來,抵在軟綿馨香的羅綺被上。頭顱低低的垂著,夾在兩腿之間,隻露出淩亂的頭發。
大皇子保持著這個模樣已經整整一天的時間了,自從陛下來到大皇子的行宮之後,蕭北平殿下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之後,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現場的所有跡象表明,大皇子殿下昨夜酒後亂性,在激情之中失手掐死了這位宮女。
這個罪過可大可小,因為死的不過是一個宮女,而殺人的是蕭北平大皇子,更何況是失手誤殺。但是這是一件極為影響宮闈的惡劣時間,嚴重的破壞了整個皇宮的形象,若是傳了出去,皇家的威嚴何在。所以梁文帝坐著輪椅來了現場詢問幾句之後,便勃然大怒拂袖而去,並下了封口令,令所有人都不能將這件事傳出去,違者,斬。而蕭北平大皇子也被軟禁在了行宮之中。
蕭北平現在麵臨的不過是軟禁,應該是極輕的懲罰了,或許過了一段時間,當宮中漸漸的將此事忘卻的時候,蕭北平便依然還是南梁的大皇子,而且在眾人看來,一個皇子殺死一個婢子,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南京城的權貴們在私底下並沒有少做這種事情。
然而這件事給蕭北平帶來了一件極為嚴重的後果,便是三五年內,決然當不了這南梁的太子了。而梁文帝若是近期想要冊立太子的話,隻能選蕭北定,更為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梁文帝能不能撐到三五年之後。所以蕭北平在事發之後,便已經清楚的意識到,這太子的位置,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向著自己二弟的飛去了。
而梁文帝走了之後,宮中的太監宮女們也遭了殃,全部被牽連貶斥,這宮中的所有人都被清洗了一遍,換了一批蕭北平從未見過的宮女太監。而被清洗的人之中少了一個太監,這個太監是蕭北平的心腹,小李子。對於小李子的去向,蕭北平能夠猜得到,這也是他現在唯一的希望。所以對於宮中的詢問,蕭北平選擇了沉默,而宮中也隻能查到今日早晨這個小太監拿著令牌急急忙忙的出了宮。
這個小太監是拿著蕭北平的令牌出去的,所以大家都知道該向大皇子詢問一些什麼,但是看著眼前蕭北平的模樣,禁軍的首領大人選擇了沉默,鞠躬退出去。而小李子這個人,也從宮中的名冊之上劃了出去。
自梁文帝走後,大皇子便坐在床上擺出了這個姿勢,之後便再也沒有變過。期間沒有喝水和進食,便是尿都沒有撒過一泡。而新來的宮女和太監都戰戰兢兢的看著這位主子,沒有一個敢於上前勸上一勸。於是,蕭北平便這麼一直坐著,從中午一直坐到了傍晚,再坐到了深夜。
之間,蕭北平的母後呂夫人來過,但是段重依舊選擇了沉默,所以呂夫人隻能喟然離開。而除了蕭北平的生母,宮中誰也不想觸這個眉頭,所以整整一天的時間,自梁文帝走後,除了呂夫人,便再也沒有人來過。蕭北平的行宮,赫然跟一座冷宮無異。
而到了深夜,蕭北平的行宮終於迎來了一位客人,二皇子蕭北定。
二殿下領著一個小太監,趁著夜色來到了蕭北平行宮敲門。而開門的小太監看見門口站著的二殿下,頓時嚇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將殿下引進了行宮。
這蕭北平的行宮蕭北定自然是來過的,所以不需要人引路,二皇子徑自向著蕭北平的臥房去了。
輕輕的推開房門,向著驚詫的婢子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擺了擺手讓屋中所有的人都出去,關好了門,這才走到蕭北平的窗前,坐在了桌子旁。蕭北平並沒有抬頭,也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二弟已經來到了自己的房間之內。隻是兀自將頭夾在腦袋之中,宛如僵屍一般,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脯,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大皇子還活著。
蕭北定看著自己的哥哥,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終於開了口道:“大哥。”
蕭北平的身子震了震,緩緩的將腦袋抬起來,眯著眼睛看了一樣自己的弟弟,旋即又低下了頭。蕭北定看到又歎息一聲,突然看到自己兄長手中鮮血淋漓,不由一愣,站起身子走到窗前,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又抓住了兄長的手,將手掌緩緩的舒展開來,想要抹去手上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