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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晴,這份資料給你,複印完再還我好了。明天見。”
“明天見。”
又一天的課程結束了,雨晴和朋友告別後走出教室,突然聽到後麵有大群的女生在議論紛紛,言語中滿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看啊,那不是沈昂嗎,法律係的沈昂!”
“他怎麼會來商學院?!”
“好帥哦。這樣看,本人比舞台上更帥。”
“就是說啊,超迷人的啊!”
是學長來了?有那麼誇張嗎?她忍不住順著眾人眼光的方向望去。
隻見樓下大廳的一角,沈昂靠在一根立柱上,低著頭。然後,許是聽見了某些女生偶爾發出的尖叫吧,他忽然抬起頭來朝人群淡然一笑,眼神幹淨明亮,笑容中滿溢著平和與溫暖。看來,學長這個校園偶像還真不是蓋的呢,雨晴笑起來。
“學長,拜托你以後千萬別再來商學院找我了。”一同走著的路上,女生一臉苦惱地埋怨。
“怎麼?”他不明白。
“你是真的看不出來嗎?你沒注意到你跟我打招呼的時候那些女生眼睛裏放出的射線足夠把我殺死一千次了!”她擔心得臉都皺起來。
“嗬,哪有這麼誇張啊。”男生好笑地摸摸她的腦袋,“我隻是個普通人而已。”
“就是說啊,我也覺得誇張。你哪裏好了,讓她們這麼捧著你。”熟悉之後,她發現自己說話越發無顧忌了。
“對,對。我是沒什麼地方好,她們不應該這樣捧著我。”他附和她的話,語氣中帶著寵溺。就這樣好了,生活就應該這樣平靜地過下去不是嗎?他不願去回想那個悲傷的夏日夜晚,女生在喧鬧的街道上淚流滿麵的樣子;也不願去記起坐在市中心的電視牆下,聽見的那個似乎與己無關的社會新聞。什麼也沒發生過,對吧。也許,隻要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所有的一切就會隨之煙消雲散了。
“季小姐,手續都辦好了。”公安局裏,辦案人員為季然辦理好了領屍手續並遞給她。“不過,你似乎比想象中要堅強多了啊,剛才認屍的時候我真怕你又會像上次一樣支持不住而暈過去,幸好沒有。”這是個剛參加工作的年輕女警吧,說話口無遮攔。
“……”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是“謝謝”嗎,還是別的?
“不過,有一件事得事先跟你說明一下。你現在住的房子是以嚴明的名義進行租借的,按規定它會被收回。所以你要盡快找個房子搬出去才行。”
“……好的,我知道了。”
女生拎著隨身挎包慢慢從公安局裏走出來。出口的通道,有風吹過她的淺色長發,它們拂過臉龐,散亂地遮住了她半邊的眼睛,還有滑落的眼淚。她努力吸了一口氣,堅定而絕決地邁出步子,一刻也不願停留。這一輩子,是再也不願來這個地方了。仿佛下了詛咒,她在這裏總會失去摯愛的人。冰冷的地方,沒有人情味。爸爸,嚴明,例行公事般的交接手續,真的就可以簡單地結束你們在這個世上存在的證據嗎?
初夏,豔陽分外晃眼,耀眼的白光如同盲點投射於視網膜上,讓人什麼也看不見。而剛剛才從漆黑的太平間裏走出來的季然顯然一下子無法適應,一陣眩暈感襲來,她終於支持不住地靠在了街邊的欄杆上。
“這位小姐還好吧,沒事嗎?”
“看起來臉色很差的樣子啊。需不需要幫忙?”
偶爾有好心的路人回頭,以關切的眼神打量著她。但更多的是陌然吧,匆匆而過的陌然。在這個世界上,有誰是真正關心誰,有誰離開了誰又活不成呢,她有時候會消極地這樣想。人生中的過客,好意地為我留下關心的隻言片語,讓我以為看到了生活的全部希望。但你們終究還是選擇離開啊,帶著永遠無法兌現的諾言。那麼,你們知道嗎?諾言,如果無法實現,還是不要輕易許下的好。因為,與聽到它的那一刻所獲得的短暫快樂相比,得知它無法宴現的巨大失落與悲傷,這種殘忍,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