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大院,院子裏一片平靜,除了那棵百年老鬆樹,在不停地灑落著鬆針外,再無其他動靜。我的心裏湧進了一股莫名的淒涼,異常清晰。齊處長和我的談話回響在耳邊,字字真切。眼下,我即將離開C首長處,離開沈夢,離開眾位同事和戰友們,奔赴另一個工作崗位,雖然工作任務和職責不會改變,但是人畢竟有感情的,在一個地方待的時間長了,還真有些舍不得。
我突然覺得自己挺可悲的,平時我對張秘書尊敬有加,別人埋汰他的時候我還替他說好話,沒想到現在張秘書幾句話,就將我“清理”出了C首長處。對此,我是該怨天尤人呢,還是該臥薪嚐膽呢?
更為令人詫異的是,平時一向明察秋毫的齊處長,竟然聽信了張秘書的讒言,甚至連調查都沒進行調查,這仿佛不符合齊處長的行事風格啊,遙想曾經,齊處長什麼時候這樣草率地處理過問題?
當然,到後來,我才明白了原因。
隻不過,那是後話了。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路過值班室要回臥室的時候,沈夢匆匆地追了出來,朝我問道:“趙龍,齊處長找你什麼事?是評獎評先進的事兒吧?”
我敷衍地點了點頭。
但沈夢卻在我不爽的情緒中查覺到了什麼,追問道:“趙龍,你這是怎麼了?好像不高興?”
我裝著笑道:“高興,怎麼不高興?”
沈夢盯著我虛偽的臉龐,俏眉緊皺地道:“肯定是有什麼事兒,趙龍,你跟我說,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是不是齊處長批評你了?”
我歎了口氣,心想還是將事實告訴沈夢吧,反正木已成舟了,沈夢早晚要知道。我捏了一下鼻子,將實話告訴了沈夢:“我就要離開C首長處了,剛才齊處長找我就是為了這事兒,現在已經定了,我可能被調到B首長處工作。”說話間望著沈夢這張熟悉的臉孔,很是傷感與酸楚。
沈夢聽著聽著瞳孔開始劇烈放大,眼珠子也在滴溜亂轉,她揪著自己的衣角,追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局裏知道嗎?難道是張秘書……張秘書真的向上反映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手機,一副急促至極的樣子。
我當然不能給沈夢以肯定的答複,如果我告訴他是張秘書從中作梗,她非得去跟張秘書火拚不可。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因此我違心地搖了搖頭,道:“不是,跟張秘書沒關係。是處裏的安排。”
“處裏的安排?齊處長安排的?”沈夢反問。
我繼續點頭:“是的。”
沈夢俏眉緊皺地呼了一口氣,迅速從手機通訊錄裏找到了一個號碼,撥通,然後蓋著話筒衝我擺手道:“你先回去,這件事交給我處理。你放心,有本姑娘在,誰也動不了你!”
我以前曾多次見識過沈夢“呼風喚雨”的本領,但是沈夢這話我卻難以置信。她再厲害也不能跟處裏作對吧?
我暗笑一聲,離開了現場。沈夢則回了值班室,開始跟一個不知道身份的男子交談……
回到臥室,我開始在電腦上起草“獲獎感言”,但是繁雜的思緒讓我實在沒有心情了,憋了半天才弄出一百來個字。說實話,我對這次評獎不怎麼感冒,反而是齊處長聽信張秘書將我調走的事情讓我挺鬧心的。雖然警衛部隊裏流傳著這麼一句話:革命軍人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但是我實在有些不甘心,單單是調離C首長處也就罷了,偏偏是以我和沈夢關係走得太近、影響首長處和諧為由,這說得過去嗎?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我真的和沈夢談戀愛,那也沒有違反警衛紀律啊,拿這麼一個“莫須有”的大帽子戴到我頭上,我還真想不通!
確切地說,我很矛盾,既對張秘書和齊處長的做法有些逆反,又不想對此做出強烈的反應。更不想將這件事的真相告訴沈夢,讓沈夢去跟張秘書火拚。掂量來掂量去,還是咽下這口氣吧。誰讓我這麼顧惜戰友情呢?
我正起草著獲獎感言,手機響了起來。打開一看,又是前女友趙潔打來的,我不想再跟趙潔糾纏下去,因此果斷地摁了“拒接”鍵,但是誰想趙潔還真有那種不到黃河不死心的韌性,緊接著,我屢掛她屢打,連續四次之後,我終於摁了“接聽”鍵,聽趙潔又婆婆媽媽地一番表白後,我說了聲:“對不起,咱們之間,不可能了!”然後掛斷電話。
一上午的工夫,我把獲獎感言寫完,打印出來一式兩份,通讀了兩遍,才算放心。
吃過午飯,輪到我值班了,來警衛值班室接班,正在值班的沈夢把登記本和注意事項跟我交待完後,笑嗬嗬地道:“趙龍啊,我問你個事兒,你必須得說真話!”
我笑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謊話啊?”
沈夢接著問:“你對C首長處有沒有感情?”
我說:“當然有,感情都老深了!”
沈夢臉一微紅,繼續問道:“是對首長有感情,還是對咱們這些戰友同事的有感情?”
我感到她問得莫名其妙,敷衍道:“當然是都有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