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他與她擦肩而過去掌櫃的後櫥拿火舌子,點亮了油燈。
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的側臉,神情冷峻,沒有笑意。
看清了他的臉梅踏雪終於知道他方才為什麼不答話,白今端著燭台放到桌上,示意她坐過去。
桌上的茶涼了,白今準備起身去換,梅踏雪製止了他,小聲道:“不必麻煩……我隻是睡不著……你去歇息吧。”
冷氣從從腳底竄起,她並了並雙腿,雙手捂著冰涼的茶杯,鬱鬱寡歡。白今沒有聽她的話,安安靜靜的坐在對麵,腰板坐得挺直。
梅踏雪看著他突然輕笑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白今總給自己一股莫名的親切感,她想,大概是白今的沉默寡言,能讓自己感到沉靜安寧麼?
不明所以的人看了她一眼,接下來的動作卻把她嚇了一跳。
“你笑什麼?”
微微低沉,聽起來幹澀嘶啞。
她的笑意頓時僵在臉上,不可置信。“你、你會說話?”
突地又覺得這樣太過冒犯,還未解釋,白今緊接了她的話。
“我從未說過自己是啞巴。”
梅踏雪愣了愣,細想起來在少將府初見時他就隻是安安靜靜的站著,商陸一句啞徒更讓人誤會,可是他當初竟也不曾反駁一句。
“我不過是平時少言寡語,外人拿啞徒的名號取笑我罷了。”
白今淡淡解釋,倒沒有什麼埋怨。
梅踏雪卻沒接話,憶起當初淪為乞丐的日子,還不是特別遙遠,當年那些孩童還罵自己天煞孤星,克父害母斷六親,不得善終。
“抱歉……”她以為自己踩到了白今的痛處,想必內心不好受,有些愧疚。忽然想起他好像是在這裏守了一夜,複又說道:“還有段時間才天亮,你去歇息吧,不必在意我。”
白今深深看她一眼,沒有應話。
“咳咳……”正當她掩口輕咳,門外稀裏嘩啦一陣響,聽見陸孟笙喝住門外之人,隱約有氣急敗壞之聲傳入,梅踏雪走去推門一看,屋外火把搖曳,照亮門前,尋聲望去,來人並不認識。
那人見大門開了,瞧見梅踏雪,大步向前,瞥了一眼梅踏雪,語氣倨傲,“你可是梅踏雪?”
梅踏雪一凜,答道:
“我是,你是何人?”
“哦——”來人連下巴都不曾低下,輕視的眼神快要朝到天上去,“下官商吾,奉沈大人的命令來接少主回宮。”
果然是沈睦的人麼?梅踏雪心下暗想,極快掃視了一眼在場眾人,除了陸孟笙的人,看商吾帶來人的裝扮,不像是習武之人。
“商大人,如今少主傷體未複,不宜移駕,還請大人擇日再來。”陸孟笙冷著臉,沒有宋鎮的允許,他是不能讓梅踏雪離開的。
梅踏雪也順水推舟,道:“正如陸將軍所說,本少主身體抱恙,回宮一事,日後再論。”
“國界失守,月主薨逝,少主怎可枯坐凰樓,置萬千百姓於水火不顧,實在令人大失所望!”
陸孟笙往前站了一步,商吾猛地往後退去數步,惶然指著陸孟笙,哆嗦道:“你……你想怎樣?!”
“軍令如山,請商大人莫讓卑職為難。”
“宋……宋鎮算什麼東西,竟敢挾持少主不放,你……”
陸孟笙刷的把長劍抽了出來,嚇得商吾顛顛倒倒的跌入後麵的人群裏,被人堪堪扶著才沒摔倒,“你、你這是要反了、反了!”
“商大人,再不離開,莫怪卑職無禮了。”
陸孟笙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商吾強自站直了身子,色厲內荏的甩了甩衣袖,恨恨的瞪了梅踏雪,心有不甘的帶著一幹人等離開了。
“讓少主受驚了。”陸孟笙作揖,請著梅踏雪入樓。
梅踏雪望著商吾等人遠去,這幹人等是斷沒有機會帶自己離開永歆樓的,隻是來走一遭便撤,不知為何?她心中存疑,可是又不能問陸孟笙,駐足一陣就返回樓內了。
且說另一邊,沈睦與宋鎮在翼宮僵持不下。
此時的翼宮空空蕩蕩,斷壁殘垣尚未清理,然也無人費心於此。
寧陽宮的七鳳庭內。
沈睦溫著一爐小酒,手邊桌麵則擱著一把細長的佩劍。
他慢條斯理的給對麵的宋鎮斟了一杯熱酒,氤氳水汽迷眼,稍稍遮擋了兩人視線。
宋鎮端起小巧的杯子一飲而盡,沉靜道:“你手下那些軟腳蟹,恐怕不能如你所願。”
沈睦微微一笑,不以為然,他當然不指望自己授意的那些文臣能從宋鎮的手裏把梅踏雪請回來,梅踏雪除去擁有月璽,存在的威脅性遠不如宋鎮,穩下宋鎮才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