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1 / 3)

錐心相逼

鐵青的月烙在藏藍暗沉的天幕之中,襯得山林的幽翠在子時的夜裏愈發森冷。

一個時辰後,一抹白色宛如飛鳳破空一舞,流雲般朝王府後山掠去,所及之處猶如浮雲承載月色溶溶漫過,又在後山深處一個旋身飛舞融入夜色之中,消失於長空。

冷風伴隨著白影從林端掠過,帶著樹葉擦動的聲音在深山裏呼嘯,林間似有無數的腳步簌簌作響朝同一個方向集中而去,那聲音帶著震顫山林的肅殺之氣,穿越茫茫深山。

半山腰裏一座孤崖,空曠的平地上有急促的腳步陸續而至,不多時,密密麻麻的一片有序而整齊地跪拜於地。遠遠望去,那懸月正掛在山崖之上,像是被山崖尖利的頂端鉤住一般。

忽有白影浮雲般掠至崖頂,雪白的衣袍和鬥笠在風中做舞,猶如薄雲淡霧裏飄然降落的仙人,瀟灑靈動,這般玉骨的神仙之姿,讓垂首的眾人的腰又俯向地麵幾分。

眾人的前方跪拜著兩人,玄月樓二當家夜安、三當家丹雲。

“公子。”夜安傾身一拜,“這麼緊急召回屬下們,是何事?”

裴子衍的目色在月下閃著森然的光,隔著薄紗朝夜安與丹雲掠去:“今晚是怎麼回事,你們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夜安與丹雲皆一怔,互望一眼,抬眼看裴子衍:“公子什麼意思?”

“我早就放言,在問劍山莊絕對不許出人命,今晚的燒殺又是怎麼回事?”

夜安大駭,驀地睜大眼睛:“今晚是公子下的令,要取官林度的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

裴子衍眼底寒芒一閃,淩厲的風迎向夜安,夜安睜著眼不躲不閃,眨眼間裴子衍鬼魅般期身而至,單手扼上夜安的脖頸,緊緊一收。

丹雲一驚:“公子!”

“跟隨我這麼多年,竟分不清真令還是假令!”裴子衍見夜安麵色憋得通紅,卻睜著雙眼磊落地望著他,手腕一動,夜安已跌去幾步之外,後背撞擊在大石上,悶哼一聲,嘴角湧出鮮血,卻無半分怒色,隻俯身垂首鏗鏘道:“屬下愚昧,險些釀下大錯!請公子責罰!”

丹雲心中亦是震驚,急忙請罪:“屬下甘受責罰!”

責罰?責罰?

裴子衍唇角浮起一抹蒼涼的笑,即便現在殺了他們,又能換回什麼?

夜安見裴子衍默不作聲,腰間短劍出鞘,一抹淩厲的光伴著一縷殷紅從空中劃過,丹雲驚叫一聲,隻見夜安身前的地上滾落一根手指,正要上前,夜安又要落刀,有白綢從眼前劃過,裴子衍袖內白緞倏然射出擊中夜安手腕,短劍砰一聲落地。

裴子衍挽袖一拂,負手於身後:“前因後果。”

夜安知裴子衍這句話便是不再追究的意思,自袍擺撕下一縷布,包裹住自己流血的手,將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隨著夜安的一字一句,裴子衍的眼眸也漸轉深暗,宛如淬過毒藥的劍鋒。

管封啊管封,難得百裏在我麵前為你說情,沒想到到頭來你還是向著太子。

裴子戚,你這六年磨一劍,終於等到我的軟肋出現,一劍就刺準要害,讓我避之不及。

可我裴子衍豈能任人欺之?

裴子衍注視著山間蒼茫浮雲,抬手覆住宛如出現血洞的心口,似是痛,又似是空,可無論痛還是空,今夜過後,注定他不能再深陷情緒重蹈覆轍。

這條漫漫長路上,他狠心過,掙紮過,又不斷試圖挽住那一顆注定背離的心,可如今,帶給她的除了傷害,還有什麼?

“聽令!”

“屬下在!”

“今夜過後,無論外界如何傳言,都不允許去辟謠。”

夜安和丹雲對望一眼,頷首:“是。”

“另外,”裴子衍掃一眼眾人,“從今以後,玄月樓不再有念嵐這個人,對外就稱念嵐犯了大忌已經處死。”

夜安和丹雲想起百裏的話,默默應聲。

許是打擊太大,外加屋內添了安神香,官穎歡從昏迷中醒來時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她這昏睡的一夜一日裏,問劍山莊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日夜裏山莊上千弟子中死了二三百餘人,這屆頗有造詣的弟子原本有上百人,除去三大弟子中已死的周亦寒和泉姑,剩下的如今僅存十幾人。官穎承那被刺數劍的屍體隨著靈堂一起被玄月樓的人一把火燃盡,官林度趕回之際大勢已去無力挽回,喪子之痛還來不及撫平,又親眼見獨子屍體燃於火海,鬱積多日的情緒終於在大火前迸發,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這次玄月樓出動的殺手過多,裴子衍以最快的速度召回所有殺手,山莊已是這般殘狀,若當晚裴子衍不在莊內,不敢想象一夜過後會是怎樣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