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事變(1 / 2)

等用過晚膳已是戌時,洛錦夜接過宮婢遞來的貂皮外袍後簡單地於奶娘吩咐了句話,才乘著步攆回了東宮。傅九芊住的是皇後的鳳儀宮,先前皇後便遣了環容將內屋好生收拾了一番,又打發了太監去司庫房領了些衣物用品過來。睡的床是精致軟木塌,塌沿上雕刻著條條紋路清晰的花樣,上頭垂下的錦紅流蘇子在燭火的縈繞下殷紅喜氣。

到了亥時被屋外傳來的雜亂腳步聲吵醒,傅九芊邊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邊打著赤腳下床去瞧。

“如今這結局也是她咎由自取,漪瀾院現在如何了?”皇後坐在軟席上任由身後的環容替她好生梳理發髻,明明該是柔和的麵容此刻滿滿盡是奸詐笑意。

“剛聽到消息說是元妃已經氣若遊絲,怕是熬不過天亮了。”環容邊說邊將一支鳳凰金步搖插入她的發髻,皇後伸手斂了斂耳畔發絲笑著站起身子,道:“走吧,去瞧瞧那賤人可還斷氣。”

“是。”環容垂首退在一側,卻見到站在內屋口的傅九芊時嚇了一大跳。皇後蹙眉去瞧也著實嚇了一跳,嘟囔道:“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跑出來的,嚇了一跳。”側身對著身側的環容使了個眼色,便轉身由著跑進屋子的太監攙扶著手出了鳳儀宮。

環容蹲下身子,瞧著傅九芊朦朦朧朧的眸子也知曉她困意猶在,將傅九芊重新抱回了床榻。剛為她掖好被角,就聽她開口:“剛剛皇後娘娘和白日時有些不一樣,她瞧見阿九了也並不說話。”

環容一下子被問楞了,隻是笑著道:“隻是宮裏出了些事情,皇後娘娘急著去處理所以才沒來得及和小阿九說話。快些睡吧,睡醒了一切自會撥開雲霧重新開始。”

傅九芊聽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隻是閉上眼睛睡了過去。第二日,漪瀾院傳了消息來,說是元妃突然暴斃。奶娘帶著傅九芊隨同皇後一行去靈堂發喪,一進門就是一片素白和屋外飛揚的雪花一樣,刺得人眼睛生疼。靈柩旁站著一個男子,紫冠束發衣袍玉帶,卻是容顏蒼老,幾縷白發垂下顯得頹敗而絕望。

“皇上!你怎會?!”皇後在見到他一瞬間,震驚地捂住嘴巴製止自己口中發出的錯愕尖叫。她如何也想不到,一個元妃的死能讓他一夜白頭,蒼老的豈是數十年的容顏。

“你當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終究是誰。朕為了家國天下,還是負了她···”皇上說這句的時候眼底滿滿血絲,一閉眼便有晶瑩從眼角泫然而落。

“你辜負的豈是一個元妃。”皇後說這句話的時候,鼻尖酸澀。她依舊記得遇上他的場景,琉璃雨霧,紙傘翩躚。雖然她一直知道他娶她為的不過是她的家世人脈,娶她等於娶了天下。瞧,現在的他不也是自私的男子嗎?為了江山地位,不敢輕易動蕩她在後宮的地位,他明白動輒牽連重大,亂的是百年根基。縱然元妃想要自己的兒子有一步登天的妄想,可那巫蠱之術無非也是她的計中計。他明明知曉不關元妃的事,可他還是殺了她,不是嗎。

“朕知道,朕荒謬!朕也該去陪她的……”皇上仿若喃喃自語一般的開口,身子一軟倒退了幾步就倒在地上。四周的宮人頓時嚇了一跳,叫著去攙扶他起來,卻見到他滿嘴吐出的鮮血時更是大驚失色。皇後推開眾人去扶住他虛弱的身子,伸手去拭他嘴角的鮮血,可他依舊大口地吐著鮮血將她一身衣襟濡地鮮紅。

“你就這樣喜歡她!她死了你就要陪她一起?!我算什麼?我在心裏到底算什麼?!”皇後幾乎是歇斯底裏地大叫,他不說話隻是睜著眼睛嗤笑,他的目光毫無焦點仿佛令人永遠也捕捉不到他的思想。等太醫來的時候,皇上已經沒有一絲氣息。皇後絕望地抱著他漸漸冷卻的身子整整一夜,傅九芊永遠也不會忘記她的神色,很疼的樣子,仿佛丟失了一樣至真至貴的東西。

北國順康二十九年,明啟帝洛文垣駕崩,東宮太子洛錦夜即位,改國號洵。

元妃的死、先帝在靈堂同皇後說的那席話終究還是個迷,疙瘩在眾人的嗓子口想問清楚其中緣由卻又不敢吱聲。這件事發生後不久,皇後也開始一病不起常年臥榻。到了來年開春,便病逝歸天,傅九芊隻記得她臉色蒼白的流淚,口中喃喃不語。仔細聽了才知曉是在喚先帝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斷氣。

四月芳菲,河岸紅柳垂波。俄而微風輕拂,柳絮便熙熙攘攘紛飛四散。自皇後病逝歸天以來,鳳儀宮便空置許久。洛錦夜另辟了住處,引以假山流水之離合院安置傅九芊和奶娘。洛錦夜自登基以來,先後納了一妃二嬪三貴人。其中琴貴人乃是至今為止,洛錦夜最喜歡的女子,她為人也是極為隨和溫柔,對待九芊也是極好。隻因先前出生街市教坊,身份有些卑微當上貴人已是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