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來小院時，綠璽還在酣睡。垂簾幔帳中映出她側躺剪影，等撩開紗簾去看她的側影極美，青絲三千從她肩上一路垂在床沿，經木蘭熏香拂過，帶有清寒。錦帶裙擺垂在床沿，微末動身就滑落在地，像是夜裏裏濃稠的月色在暗藍天際揚起的絲絲銀白。他上前放輕腳步，靠近床沿便細細瞧著她的麵容，眸子裏都是深情。那條猙獰的傷疤讓他赫然回憶起那夜，血和傷一並積壓在他心頭，差點喘不過氣來。素白指尖剛觸上她的額角，綠璽卻豁然張開雙眼，這委實嚇了容城一跳。
“你來做什麼？”她坐起身子，言語清冷多多不善。
他的指尖仿若有什麼流失，僵硬地動了動縮回，起身眯眼道：“母後要我和你一並進宮請安。”
她伸手拂過幾縷發絲，聽到她的話並未有半點驚慌的意味，隻道：“不去。”
這讓容城有些為難，一貫坦然自若的臉上有了愁色，輕歎口氣說道：“母後已經知道你那日要傷我的舉動，若是你不去便是藐視鳳駕，怪罪下來你便不能一直呆在我身邊，恐怕一輩子也報不了仇、殺不了我。”
綠璽的神色有些微頓，思慮再三後終究啟唇：“那你出去，更完衣就隨你進宮。”
她說完下了床榻，單衣纖薄同他擦肩有股木蘭清香傳入他的鼻尖，讓他恍惚記起在仇池密林中的事情。也是這樣那麼近的距離，將她從地上攔腰抱起時，身上淡淡的清香鑽入他鼻尖，那樣好聞的味道。腳踝上細碎的鈴鐺聲，因為中毒鬢角沁出密密冷汗，她靠在他的肩頭，呼吸輕緩吹在他耳畔有些微癢，那時候心口唐突的一跳不敢再將視線落在她身上。
綠璽著了身水色緞子織就的常服，水袖裏多出一截雪白襯著水色越是靈透，像那桃樹下紛紛揚揚謝下的花瓣，薄沾雨露散發清爽。烏黑發髻流雲重疊，配以簡要幾點珠釵更多的是垂下的紅帶，從烏黑發髻上一路垂在她的腰間，歪頭瞧他時發帶和青絲融合，烏黑中一抹嫣紅分外好看。
“就這麼好看嗎？”綠璽瞧見容城眼底的驚豔，不禁輕笑話語生冷，將原本的柔情凍成一片冰淩。
容城這才從眼前的美好裏回過神來，陰柔的臉頰上徒生抹笑靨，卻是比女子還要驚豔：“走吧。”
綠璽跟在他身後走出小院時，沈含昔正在四水亭內賞景，半身倚在亭欄，手中一把芙蓉花案的執扇遮住半邊麵容。承歡最先瞧見，輕輕在她耳畔說道：“良娣，您瞧那……”
沈含昔順著她示意的方向去瞧，可不正是容城和那女人嗎。看倆人模樣像是要出宮，再瞧那楊綠璽好生打扮竟是女子驕人，不禁令她有些不悅。蹙眉話語煩躁：“殿下這是要和她去哪裏？”
承歡笑著說：“聽說昨日皇後差環容姑姑來東宮傳話，要殿下和楊姑娘今日清早去宮裏給她請安呢。想是良娣昨日的話，皇後娘娘還是聽到心裏的。”
經她這麼說起，沈含昔倒是將方才不平的情緒壓製了下來，笑著倚在亭欄邊望著亭下碧綠水波，魚群歡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