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的怨怒夾雜悲泣似層厚繭將沈含昔完全裹住,她像被裹在蠶蛹裏麵的蠶蟲,怎麼也掙脫不開外層的堅韌束縛。容城站起身子,隻看了她一眼便負手往屋外走去,臨走前留下這麼一句話:“禁足攬月閣,不到百壽節不得踏出屋門半步!”
綠璽揚眉淡看渾身瑟抖的沈含昔,她的眼底早已因為淚水的緣故蔓出血絲,空洞洞地等著楊綠璽,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楊綠璽,你休要得意,我不會放過你!總有一天我會把你趕出東宮!”
“其實殿下分明知曉其中緣由,可你瞧他就算知曉也不懲處我,良娣還是省省心吧。”她笑的嬌美雙頰生梨渦,本是副嬌小可人的麵容卻偏偏有著不同於外表的陰沉,這讓沈含昔心口多少有些膽寒。麵前的女子到底是誰?殿下又是為了什麼要這樣百般的維護著她?若然下去指不定會哪天當了太子妃,那可真是壓在她的頭上越發無法無天了!
綠璽不與她再口舌下去,斂了衣襟朝廳外走去,眷兒跟在她的身後。這麼一折騰,午時的半會歇息時間也被打亂,她沿著池岸慢行細細欣賞沿途景致。當日來的匆忙又隻顧著和沈良娣鬥氣竟從未好好欣賞園內的景色。深春綠濃,百花嬌媚。紅柳垂波,桃樹芳菲,微風輕拂謝下花瓣和一葉紅柳尖落在池麵,偶是平靜無波的荷池,蕩起層層漣漪,圍成一個大圈,漸漸波瀾外移又消失殆盡,恢複先前的平和無波。就像是人生,起起伏伏又在最後歸於平靜、埋於黃土,回顧過往或許你一生跌宕起伏、金戈鐵馬抑或是平淡無庸,但終歸能從其中得到一絲快樂,哪怕這快樂早已離開自己,很久很久了。
“你不用隨我回小院了,此後也不用再侍奉我了。”綠璽素手觸上一片紅柳,微仰頭去看側身的線條極美,青絲在腦後鬆綰的發髻向下微晃。細小的光束打在她眉眼五官上,像是渡了層金黃光暈,是畫者手握狼毫繪出的絕塵,這樣美的場景,這樣美的一個人。
眷兒被她突然開口的這句話嚇了一跳,忙跪地磕頭,嗓音淒楚:“姑娘是否還在怪奴婢先前做的事?可奴婢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良娣也受到了責罰,姑娘為什麼又要趕奴婢走?”
這話倒是讓綠璽覺得有些好笑了,她從紅柳上移開視線望向眷兒,眼底都是淡漠,許久才淡淡啟唇:“我不需要不忠心的人,信任隻有一次。”
既然眷兒先前是沈良娣派來的人,又能在利益的情況下背棄沈良娣向她投靠,這樣的不忠無信的人若是跟在自己的身邊,保不準哪天也會為了別的背棄她。她的信任不會有太多,一次就夠了,之前就是因為太容易相信別人,才會落得亡國又悲慘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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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清昭再次見到薛環風的日子,這塊木頭當真跑去司刑房領板子。想來她的命令是真傳進掌事的耳朵裏的,板子打的極重,薛環風走路都能看出有微末的不妥。今日她著了身騎裝,錦藍色澤衣袂邊角繡著繁瑣卻精致的紋路,勾勒出朵朵茉莉花案。
等薛環風靠近才看清,他的臉上還是雷打不動的冷漠,視線望著她的方向可清昭知道他的眼底根本就沒有她的存在。不禁蹙眉,不悅地衝著踱步而來的他抱怨:“瞧你這副模樣,教本公主騎馬就讓他這樣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