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三 一束菊(1 / 1)

年齡上,她比他大六個月;輩分上,她本該稱他叔叔;在關係上,他是她一直等待的暗礁,隻能隱藏在海底卻無法成為一座真正的島嶼。

初見他那一天,母親指著眼前這個小孩子說:“梔花,這是你小叔,許諾年齡雖比你小六個月,但按門裏的輩分卻比你要高,你喊他一聲叔叔罷。”

……

稀碎的光影裏,一朵枯萎的梧桐花從枝梢上降落在白梔花額頭的劉海上。

我是一座孤獨的島嶼,站在荒蕪澎湃的大海之上,每一次思念,每一次等待,耳畔聽到的回複隻有波濤的餘音。

她將它取下,湊到鼻前嗅它香甜的氣息。她想起從前將它噙在口中吮吸花蜜的滋味。那個味道隻能屬於從前。有些事從前會做,如今卻再也不會做了。她嫌它們落在地上髒。她知道有一天許諾將會離她遠去。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她被他的聲音驚醒,從回憶裏震懾出來。她認得這個音色,確信一定會是他。許諾真的會來找她。

猛地抬頭,果真是許諾。心頭的思緒終因看到他而得到安撫。也因看到他的異樣感到疑惑。

她故作鎮定回答他:“沒什麼,不過一個人無聊罷了。”

許諾將話就話:“一個人在家肯定無聊了。這幾天你怎麼沒有去學校?”

許諾把她內心剛落下的石塊重新懸起。白梔花皺著眉頭轉身坐在院裏的石板凳上。“沒什麼,就是身體不舒服而已。”

“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隻要每次生病就會憂傷,不願意見人,不願意上學,不願意做事情,隻想一個人靜悄悄地躲在家裏。”

她反駁:“我才沒有這樣……”雖然底氣不足。

許諾坐在她的旁邊。“你總是口是心非。事實上你連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情緒模式,別的人也無法看出。我想你身邊這麼多人裏也就隻有陪你從小長到大的我最了解你了。”

白梔花低著頭無言以對。才沒有……

兩三秒裏,氣氛靜默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一個安穩有力,一個緩慢紊亂。許諾想到安慰她的辦法。這樣的事情已過了普通朋友該有的限度。從小到大她的每一次傷心每一次偽裝幾乎都曾得過他的安慰。他對她比對任何一個朋友都格外悉心。也許,隻因她當初喚他那一聲叔叔便要強擔了這責任。

許諾將藏在背後的一束白雛菊拿出來。“當當當當……梔花,你看,這是我剛才在來你家的路邊采的一束花,送給你。”

白梔花盯著許諾手中的一束白雛菊看。滿是溫情。原來,即使沒有相見,即使沒有陪伴,在在乎的人心中現實的距離也變成虛無。她再次感到慚愧。每一次的任性妄為都能因著體弱得到來自身邊的人們的安慰。這種行為已成慣性。習慣了接受便不懂如何給予。

她想如果她能早早地預知事情的發展,如果她能思考全麵理解他人的感受,也許內心就會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不該這樣做。

但沒有,內心從未向她傳遞過這些聲音。當時的她還不曾有過這些覺醒。所以,她每次便隻能落得慚愧,身邊的人也隨著落得辛勞。像生病,需要花錢,需要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