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岸邊挑了塊巴掌大小的橢圓形山石,將白芨放在一塊頗為平滑的石板上,便用山石開始研磨。
燕姝的動作極為精簡利落,片刻之間,白芨的根莖便被碾碎成泥。
將燕姝搗藥的手法盡收眼底,男子雙目劃過一抹精芒,眼見麵前的少年扯了自己下擺的內衫,將藥泥按壓其上,遞到跟前,他卻沒接,反而將染血的胳膊伸到對方手邊,大喇喇的理直氣壯道,“我這傷口可是為了救你小子才加重的,這藥當然要你來敷了。”
燕姝倒也沒有異議,當下把藥泥敷在男子的傷口上,將布條幹淨利落的捆綁固定,速度快的令人發指。
最讓男子訝異的是,燕姝除了速度超人,包紮出來的傷口鬆緊適度,整齊潔淨,布條的排列宛若丈量,別說的軍營的那些個軍醫了,就是皇宮的禦醫,精工細作,估計都沒這手法。
看來自己這次還真發現了個人才!
不過……
男子的目光接觸到那兩株去了根的白芨,遺憾的抽了抽嘴角:這小子包紮外傷的手藝沒的說,就是貌似對草藥不太精通的說。
隻是,他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傷口處傳來的一陣酥麻打斷了。
“居然真有效果?!”
男子仔細感受著傷口處的變化,眼底劃過了一抹震驚,“沒想到啊,這種隨處可見的朱蘭草居然是藥材,效果還這麼好,這可比那些醫館藥坊倒騰出來的金瘡藥實惠多了!你小子有一手啊!”
男子瞧著燕姝的眼神越來越亮,粗狂笑道,“小子,你是醫館出來的,還是藥坊出來的?”
在他看來,燕姝不是醫館弟子,應該就是藥坊學徒了,畢竟他的樣子也不過十五六歲,著實太年輕了一點。
燕姝就著溪水淨了淨手,站起身來,實話實說道,“我是大夫。”
“大夫?”男子聞言,挑了挑眉峰,對上燕姝剔透無波的眼眸,心裏意外的沒生出什麼質疑。
凡事都有例外,單憑這小子之前露的那兩手,就遠高於一般大夫的價值了。
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過,該弄清的還是要清楚明白的。
“要說大夫,穀道鎮那邊最多了,你小子莫非也是從那邊過來的?”
“是。”
過分簡略的回答,讓男子深吸了口氣,聲音加重了兩分,“這地方離穀道鎮可是有段距離了,這裏荒山野嶺的,你來這兒,總不會是為了行醫采藥吧,看你這身行頭可不像是自己的,怎麼著,出狀況了吧?”
“我要回京,路上遇到山匪,逃過一劫,這些衣服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燕姝也沒隱瞞,隻是省略了自己的身份和疑點,有些避重就輕罷了。
“逃過一劫?”男子雙眸宛若兩輪烈日,緊盯燕姝,“怎麼逃的?”
燕姝坦然道,“我暈過去了。”
男子嘴角抽了抽,倒是相信了她的話。
在他看來,這小子如此孱弱,定然不可能單獨上路,必定是雇了車馬結伴而行,路上遇到山匪,他被打暈,除了被扒行頭,自然沒什麼事兒了,相反地,那些個小廝車夫之類的泥腿子,身強體壯,又嗜錢如命,想要反抗,卻是難免見了血。
不得不說,男子的這番腦補可謂有理有據,十分縝密,可問題是,他打從一開始將燕姝當成少年,出發點就錯了!
其實也怪不得男子。
燕姝這具身體纖細單薄,穿上寬大的衣衫,別說曲線了,連個弧度都沒有,這麼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又如此年紀,看不出喉結,也算正常,再加上她那張一片青黑的臉和頭上的發髻,真真是讓人一點懷疑都生不出來!
男子自以為真相了,不由笑的嘖嘖出聲,帶了幾分揶揄,“你這小身板果然夠弱的,還好你夠弱,也夠幸運,不然怎麼會遇到四爺我呢!看你這樣子是身上半根毛都沒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啊?”
眼見男子自己融彙貫通了,燕姝也沒糾正,不疾不徐的吐出了三個字,“先吃飽。”
男子咬牙:“吃飽以後呢?”
燕姝:“再說。”
男子額頭上的青筋忍不住突了突,“你小子說話能不能多蹦倆字啊,有什麼好再說的,這太陽都要下山了,你這是準備在林子裏喂野狼啊,痛快點說吧,你還回不回京城了?”
燕姝抬眸,“暫時不回。”
聽到這話,男子總算是滿意了,霸氣十足的拉住了燕姝的手腕,“既然你不準備回京,就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