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淩文希的記憶中,承帝一直是強大的,高高在上的,對他來說,更是冷酷的,不近人情的,若是沒有那人在身後一直推著他,淩文希恐怕還真不敢走到這一步。
而今日,此時此刻,看到承帝口水橫流,半麵身子無法動彈的狼狽模樣,淩文希隻覺壓在心頭的枷鎖驟然斷裂,像是釋放了塵封多年的凶獸,暢快淋漓,眼角眉梢間愈發多了幾分肆無忌憚。
“父皇,兒臣當真沒想到,您也會有這麼一天,兒臣早就說過,讓您保重身體,奈何您自己不聽勸,若是您剛剛乖乖蓋下禦印,說不定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淩文希將聖旨拿起來,一邊欣賞,一邊無奈道,“看到父皇您這樣,兒臣真是心痛啊,不過您放心,往後兒臣會好生照顧您的。”
承帝雖然身子不能動了,意識還是清醒的,他氣得腦袋充血,想要破口大罵,卻連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都說不利索了。
淩文希卻是從他的口型中,分辨出了孽畜兩個字,唇角的無奈似是愈發濃鬱了幾分。
“父皇這話,應該送給五哥才對啊。”
淩文希似是這才想到了淩文昊,朝著高台下方,側目輕笑道,“忙活了這麼半天,倒是把五哥給忘了,真是罪過。”
此刻,經曆了連番打擊之後,淩文昊度過了最初的頹敗,整個人倒是清醒過來了,眼底甚至多了幾分狠意,“淩文希,我真後悔,十歲的時候,不該一時心軟救下你,還讓你跟在我身邊,現在想來,當真是引狼入室,養虎為患!”
聽到這話,淩文希麵色驟然冷冽下來,似嘲似諷的陰冷道,“五哥,別把話說得那麼好聽,當年你救下我,不是因為心軟,是因為想把我留在身邊,卑躬屈膝,當奴才使喚,是想享受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養虎為患?最起碼也要把對方當成一隻老虎,我在你眼裏,不過就是個可以隨意使喚的奴才,比一條狗都不如,可遠遠比不上老虎稀罕啊。”
若說起恨意,淩文希對淩文昊的恨意,並不比對承帝少上多少,甚至還猶有過之。
幼年時,因為承帝對他和母親的厭惡,宮人對他們極其怠慢,甚至是苛待,那個時候他終究年少氣盛,氣急之下,想要教訓幾名太監,誰知道反被打了一頓不說,還被扔到了池塘裏,差點淹死,是淩文昊路過的時候,救了他。
可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激,因為他知道,淩文昊早就到了,他一直在欣賞自己被人毆打,眼看著他們將自己扔進池塘,直到自己宛若死狗一般,奄奄一息,他才看夠了大戲,施施然走出來,居高臨下,對他施救,然後施舍一般,將他養在身邊,沒事兒便使喚一番,欣賞他卑微怯懦的姿態。
從那個時候起,淩文希便發誓要報仇,要讓所有欺辱他的人付出代價。
所以,他不斷伏低做小,表現出自己的無害和價值,漸漸讓淩文昊改觀,對他重用,甚至到最後給了他幾分體麵。
或許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淩文希的過去有多麼卑微,可淩文昊知道。
所以,淩文希會留下承帝,但絕不會留下淩文昊!
淩文昊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唇瓣緊繃道,“所以,你不會放過我,對嗎?”
淩文希眸光殺意攢動,不答反問道,“五哥,若是你我二人位置顛倒,你會放過我嗎?”
淩文昊登時無話:答案當然是不會!
似是聽到了他的心聲,淩文希驟然失笑,“所以,何必問這麼傷感情的問題呢?”
說來,先前得知承帝底牌的時候,淩文昊措手不及之下,惶然頹敗,倒是沒想著反抗。
可眼見淩文希如此狠辣,將承帝逼成了那副樣子,淩文昊驚恐交加之下,反而生出了破釜沉舟,最後一搏的勇氣,“淩文希,你想殺我,也沒那麼容易,鄭將軍,衝出去!”
淩文昊早就跟鄭板橋傳遞了眼色。
禁衛軍人頭並不少,反正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拋開一切,拚一把!
鄭板橋也知道現在窮途末路,以他的身份,亦是難逃罪責,當即配合淩文希,在禁衛軍的掩護下,朝著門外衝去。
淩文希顯然也在防備這一手,在他們挪動腳步的瞬間,便下達了命令,“所有禁衛軍聽令,繳械不殺,負隅頑抗者,除了淩文昊,格殺勿論!”
說來,鄭板橋一直以來,雖然對禁衛軍沒有停止過滲透,可蔣山有情有義,在禁衛軍中威信頗高,哪怕他努力收服人心,也不過收服了過半,現在加上性命的威脅,隻有一小半跟著他們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