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端來咖啡，玉暖對著服務員說聲“謝謝”，空氣中的尷尬在蔓延，柳子明不說話，玉暖輕輕地攪動咖啡，她不敢抬頭看他，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杯子裏的咖啡旋轉著，慢慢地轉出了一個漩渦，她有點坐立不安，其實實在是沒有必要見麵的，見了麵隻是大家都尷尬而已，這六年來她一直避免和他見麵，就是不想彼此見了麵而尷尬。她不是一個好的話題挑起者，也不是一個容易放下的人，她傷後恢複的能力太緩慢了，六年的時間遠遠不夠，也許並不是因為時間的問題，而是因為她一直沒有方向，也許在某一天她放下了，一切都會豁然開朗。雖然沒有耿耿於懷，可是就這樣直接地和他麵對麵，還是有一點從黑暗突然暴露於陽光下的不適。
直到她攪動得覺得手腕有些酸，更加覺得如坐針氈，她答應和他見麵簡直就是一個錯誤，純粹是她吃飽了沒事找罪受，大好的周末，放著好好的覺不睡，好好的電影不看，非要跑出來，活該你難受！
“那個，你怎麼突然想到要回來呢？”終於受不了這種悶悶的氣氛了，吸進肺裏的空氣感覺就像粘稠的石油，即使是像她這樣不愛說話的人也是在受不了這樣兩個人麵對麵坐著而一句話不說的詭異狀況。她停住了攪動咖啡的手，抬起頭來看他一眼，正好對上他看著她的眼睛，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和他對視，心顫抖了一下，端著咖啡的手也抖了一下，杯子裏的咖啡灑了出來，灑在了她白色的連衣裙上。
“沒事吧？有沒有燙到？”他一下子站了起來，由於動作過大，桌子也跟著一陣抖動。
“沒事，沒事。”玉暖用紙巾輕輕地擦著裙擺上褐色的汙跡，卻越擦越多似的，怎麼也擦不幹淨，她心裏更加後悔出來見他，而且是穿了這件自己一直舍不得穿的衣服。
玉暖再次抬頭看他，他的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的神色，好像剛剛他臉上的緊張隻是她一瞬間的恍惚。其實咖啡並不熱，被她攪動了那麼長的時間，熱氣早跑光了，根本不用擔心會被燙到。
“北京確實是個好地方，但我還是覺得家鄉好，還是這裏比較親切，而且，”他略微地一停頓，看了玉暖一眼，“這裏有我放不下的人和事。”
玉暖驚訝地看他一眼，心裏“咯噔”了一下，放不下的人和事，指的是，她嗎？他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眼神看她？她低下頭，攪動著杯子裏的咖啡，“嗯，我也是覺得家鄉好。”這樣的氣氛太尷尬，並不是一個高中老同學給她的感覺，跟秦棋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感到很輕鬆，可是跟柳子明這樣坐著她感動緊張和不安。也許並不能拿他們兩個來做比較，她跟秦棋，已經是很熟很熟的朋友，熟悉到知道彼此的每一處缺點和優點，就像家人。
玉暖又為把他指的“放不下的人”臆想為自己而感到後悔，雖然是沒有說出口的想法，但她還是在心裏自責，真是自戀啊，當初不就是因為太自戀而載了跟頭嗎？難道還要重蹈覆轍嗎？
一時間又彼此無話，她重複著攪動咖啡的動作，除了攪咖啡她實在想不出她還能幹什麼。
“我已經分手了。”柳子明就像自言自語般地說出這句話，這樣突然地說出來，前後都沒有鋪墊，一點過度也沒有，很突兀，也很莫名其妙。
“哦。”玉暖輕輕地應了一聲，聲音是事不關己的雲淡風輕，心裏卻早已翻江倒海。
分手了嗎？分手了？關她什麼事呢？
確實不關她的事，早在六年前，他所有的一切都不關她的事了，或者是一開始就不關她的事。她有些自嘲地抬頭看著窗外，因為是周末，連跑在路上的車子都覺得帶著幾分慵懶，帶著些許夏日的暑氣，屋子裏的溫度卻剛剛好，甚至還感覺有點冷。
這次見麵就這樣在尷尬的氣氛中結束，自始至終玉暖都覺得像是在做夢，離開的時候還是感覺不真實，是不願意相信還是不敢相信？她隻是知道被他拒絕之後她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他，沒想到再次見到他，反而沒有心裏想象的那種討厭，隱隱的還會有一種心跳的感覺。她說不清楚，因為在她的夢中，一直在重複著一個場景，那個場景中的主角，她看不清他的臉，隻有一個側麵，那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