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1 / 3)

第 6 章

我同樓西月二人在徐州街上遊蕩,時值五月,近端午。夜市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樓西月似是很喜歡為他的桃花扇物色扇綏,在攤販上停停看看。

聽到陣陣喝彩聲,我探聲望過去,不遠處好像有人在雜耍,許多百姓將那邊團團圍住,不時鼓掌叫好。

正欲去湊湊熱鬧,忽然給人撞了一下,我隻覺得腦後一空,這才發覺我束發的帛帶不知所蹤,頭發披散下來。有人扶住我的肩,我聽到樓西月的聲音,“師傅先別動,我替你將頭發束起來。”他在我頭上折騰了片刻,完了含笑看著我,點頭作滿意狀。

我指了指不遠處的酒家,目光炯炯地望著樓西月,“西月,你報效師傅的時候到了。我要開葷。”

樓西月闊氣道,“好。這些日子承蒙師傅照顧,胡吃海喝,悉聽尊便。”

我尋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下,點了些下酒菜和兩壺花雕。花雕是我極愛的酒,因為這酒名能讓我憶起大風,無論他承不承認,他都是隻白肩花雕,要是哪一天大風垂垂老矣、永別於世了,沒準我能用他來釀一壺絕世好酒。

望著酒樓外頭夜燈點點,正是吟詩作對、邀月共賞的佳日。

我憶起樓西月先前說的話,與他切磋道,“你先前說男人喜愛有才情的女子,是否會吟詩的都能算作有才情?”

樓西月挑了挑眉,“師傅可是有了興致?”

我笑道,“其實我也知道那麼一、二首。”

樓西月斟上兩杯酒,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我清了清嗓子,悠然道,“綠影蠻腰體自香,寬衣解帶獻儂郎。騷人固有淩雲誌,汩水江邊敢斷腸。”

樓西月彼時正手執那酒杯往唇邊送,忽地他停了動作,相當驚愕地望著我。

我從碟中拿了隻粽子剝開,一麵吃一麵道,“此詩意旨詠粽子。”

樓西月手上一抖,“……”

“前幾日胭脂苑的婉兒姑娘給刺史大人娶過門,那排場做得可真大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正經人家嫁閨女呢。”臨桌有人八卦道。

我蹭了蹭樓西月,示意他豎起耳朵聽。隔壁桌一行人三言兩語將賀庭之同他的大小兩房娘子的前生今世、祖宗八代全刨了出來。大體意思是:

蘇婉兒曾是前徐州知府蘇青的獨女,蘇青對賀庭之視若己出,不僅舉薦他參加科舉,且供他十年寒窗;蘇婉兒與賀庭之彼時正當青梅竹馬,恩恩愛愛;賀庭之高中狀元之後立即下聘蘇家,本來要與蘇婉兒一並走上康莊大道從此如膠似漆,結發攜手,白首不相離。但皇上一旨降罪,蘇家沒落,賀庭之罪臣充軍,蘇青不過多久便病卒,蘇婉兒進了青樓墮入風塵。

賀庭之彼時得了南騎大將軍抬愛,一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被聖上降旨賜了徐州刺史正六品官員,且在京城裏娶了陸小月作結發娘子。

他倆仍在新婚燕爾,陸小月尚在京城省親,賀庭之隻身一人赴徐州上任,做的頭一件事便是張燈結彩地將蘇婉兒請入門。

我與樓西月全神貫注地將這些消息拚湊起來,形成了一出充滿了權勢、利欲、陰謀、背叛和愛情的三角戲。我感歎了一段話,“賀庭之,就是衣冠禽獸的陳世美。陸小月,就是巾幗紅顏版的崔鶯鶯。最可憐的還是蘇婉兒,簡直就是陳圓圓轉世、杜十娘再生。”

樓西月同意道,“總結得還不錯。”

那麼我就繼續,“我以為,賀庭之心中呢,確實是有蘇婉兒。與陸小月的姻緣,是為了攀附權貴,作為一隻有著拳拳報國之心的狀元,卻因為沒有靠山而壯誌難酬;於是見著了南騎大將軍,見著了陸小月,就宛若夢想隻差一步,於是,他墮落了。爾後再發現,蘇婉兒才是摯愛,於是回過頭去追。”

我還想進一步剝析賀庭之的心理,忽然覺得脖頸上涼涼的,再一瞧身邊的食客,目光皆同情皆惋惜皆驚豔地瞅著我。

低頭一看,有把劍架在我脖子上。

“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順著劍往上瞧,見著陸小月一襲桃紅衣衫,豎了柳眉,抿著丹唇,眼神劃過一道厲色。

我顫抖,拋了個淒婉的眼神到樓西月那裏。

樓西月心領神會地微微點了點頭。

我踏實了些,陪笑道,“沒……我方才在同朋友賞月,憶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