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東海位於離、薛兩國交界之處,白雲蒼蒼,滄海泱泱,卷浪拍岸,波瀾澎湃。海邊磊磊奇石,巍然屹立於海天之間,笑傲驚濤駭浪,觀者咂舌,駐足流連。
立於東海邊,感受眼前壯麗景象,別有一番滋味。
樓西月著一襲淺紫繡亞字花紋錦袍,如墨長發被海風吹得翻卷,他噙笑道,“天涯藐藐,地角悠悠,人都道崖州好比鬼門關,卻不想這裏風景獨好。”
崖州距京城極遠,此地蕭瑟淒涼,百姓多是受罪被流放萬裏,來到此處,打漁曬網,平淡終老。世人常道崖州終年冰天雪地,地勢凶險,荒蕪至極,被流放至此的“逆臣”多半路病死,即便能夠撐住,也難以在這裏長生。
卻不想,崖州雖然人煙稀少,但浪淘風簸,雲煙夭夭,此景尋常人無緣欣賞。
樓西月道,“崖州東海有個傳說。”
我看向他,“你說來聽聽。”
“相傳很久以前,天界陵水黎族太子,名喚黎北君。陵水黎族與東海陌族素來不和,就打了一仗。黎北君身負重傷落入人間,倒在東海岸旁。他當時現了原形,是一尾銀青小龍。漁村有個小丫頭赤著腳打他旁邊經過的時候,以為是條小蛇,便將他撿了回去。”
我問樓西月,“這小丫頭多大歲數?”
他想了想,說,“大約十二、三歲,就叫她小青好了。”
我不解,“你不是說這是個傳說?既然是個傳說,裏麵的女主角不應該有個約定俗成的名字麼?小青這個名字總讓我想起蛇妖。”
他看了我一眼,“這個傳說太長,我記不清她的名字。她那時候穿青色的衣衫,就叫小青。”
樓西月連‘東海陌族’、‘陵水黎族’和‘黎北君’這樣複雜的名字都記住了,連女主穿什麼顏色的衣裳都記住了,獨獨記不住她的名字,我為故事的女主人公感到莫明的憂愁。
樓西月繼續說,“黎北君在愈傷,需要換皮,於是脫落了許多龍鱗。小青以為是小蛇要死了,她心疼他,於是用線把龍鱗穿了起來,做成蛇衣的樣子,披在黎北君身上。”他頓了一下,好像陷入沉思,“小青,很喜歡笑。”
我問他,“然後呢?”
他看著眼前蒼茫東海,“黎北君傷好之後回天界,他隻離開了一天,奈何凡間已經過了十年。黎北君想,十年之後,小青已經是個貌美的女子,他要將她娶了做娘子。”
我說,“人仙不能結緣,這個傳說是個悲劇吧。”
他轉過身來,將我定定地瞧著,“小青好像離開了漁村,黎北君沒有找到她。”
我說,“不是吧,他是個神仙,他想找個人找不到?”
但凡講故事的人都要先將自己感動了,這樣這才感動別人。樓西月的這個故事雖然大體上邏輯不通,但他卻將自己的感情淋漓盡致地代入了進去,入戲了。我看見他眸中有一閃即過的落魄,眉宇間好像揉雜了淡淡的憂愁,“之後找到了,小青一直隻當他是條小蛇,她愛上了別人。”
我愣住,“一般到這裏,不應該是黎北君施展仙力,化作翩翩公子把小青追到手。之後因為人仙不能結合,於是二人痛苦萬分,最後要麼是黎北君拋棄仙位做個凡人與小青廝守,要麼是小青被觀音娘娘點化,和黎北君在天上神仙眷侶,要麼就是牛郎織女隔海相望。”
我總結了一下,“你這個傳說,一點傳說的經典橋段都沒有。而且,黎北君是神仙這個定位一點作用沒有。”
樓西月揚眉,噙笑看我,目光柔和,“我是胡謅的。”
我拍拍他的肩,“這個故事沒有新意不怪你,實在是這種人妖、人仙、人鬼的段子太多了。隻是講故事,要有綱領,你這個故事講得太沒頭沒尾了。最後可以改成:黎北君一怒之下,殺了小青所愛之人,化身成那個人,與小青白首攜老,等到小青老死,天界也不過才晃了五、六天,黎北君返回天上,繼續做他的上神,隻是偶爾會想起小青。這就叫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淡淡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