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因為冬日裏夜長晝短,趕路不大方便,眼下已經行路月餘時候。
我倚在窗邊,掩口咳了幾聲。
樓西月擰了眉尖,擱了隻手爐在我手中,再將我身上的氈毯往上提了提,不放心道,“你要緊麼,上回給那狐狸咬了之後,一直都這樣?”
他容色有些肅然,我也不好與他道明在幫師傅試藥之後,我不單味覺沒有了,且懼冷的毛病愈發厲害。
我狀似輕鬆道,“但凡是個常人冬日都會怕冷,我又不比你會功夫。”
樓西月沉吟了片刻,道,“倘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要同我講,知道麼?”
我點頭,再與他道,“自然,我是個大夫,哪好哪不好自己一清二楚。”
他安靜地看了我一會,笑道,“你從頭到腳,哪裏像個大夫?”
我忿忿道,“我手到病除,醫好了不少人,你又不是不曉得。”
他頓了頓,側了身往窗外瞧了瞧,良久再沒言語。
後來我才反應過來,許是叫他想到了他三叔,觸了這方舊疤。
到汶淶之時,恰逢薛國的春祭,百姓皆在準備行祭之禮。
我同樓西月安頓在一處民宅中,與旁人打聽了一番,此回春祭由公主憐姬主祭,因是帝君抱恙,且膝下無子,有意傳位於憐姬。
春祭曆時八日,憐姬會同汶淶百姓共祭牲羊和香火,於祭祀營地中進行金殿大祭。
我與宅中婦人問道,“你見過公主的麵容麼?她是否與我長得有幾分相像?”
她似是一驚,笑道,“姑娘說笑麼?公主殿下這樣高貴的人,我們尋常百姓是見不得的。”
樓西月與我道,“上回祭天大典,她也隻是以麵紗掩麵,旁人自是看不真切了。”
我問說,“既是如此,為何你這樣篤定齊笑就是這個憐姬?”
他頓了頓,默了一會,再道,“彼時在殿中,你將我的扇子打落,憐姬似是察覺,卻有意引宮人離開。”
我說,“這樣說,她認得你。”回想了想,複道,“她是不是落了隻荷包在地上?”
他微微頷首。
我怔了怔,垂首低聲道,“原來她早就認出你來了,所以放你走。”
次日辰時,春祭開始。
百姓立於街巷兩側,將右手置於胸前,虔誠行禮。鳴炮擊鼓、金樂齊奏。
大殿門開,前有四馬護駕,引著憐姬的馬車緩緩前行。
憐姬著一襲海棠紅撒珍珠曳地紗裙,額綴一枚琉璃紫荊,腰飾千波金環片,麵戴一方淺金色絲縐麵紗,馬車繞宮三圈,百姓祭全羊和聖酒。
我遠遠地看著憐姬,她舉手捉足皆是貴族的氣勢,讓我很難將她與齊笑重合起來。
隨著祭禮推進,馬車至汶淶城西草灘上的宮帳外停下,憐姬下了馬車,在金色綢織的帳外祭了杯聖酒,爾後入了帳內。
待到近夜,禮畢之後,我見樓西月不在宅中,便貓著腰到祭祀營地裏晃了一圈。
遠遠能望見那方宮帳裏點了燈,外頭守了圈宮人,盈盈透出些昏暈來。
宮帳外頭挺熱鬧,有不少人圍在篝火旁歌舞生平,讓人覺得這不是一場祭祀,是一場活色生香的皇室狩獵。
等了些時辰,也不見公主有出帳的趨勢。我返身走至營地不遠處的集市,一派熙攘熱烈,許多從薛國各地來的商人,都鋪開攤子做買賣,趁著春祭大撈一把。
路過一個賣奶幹的攤子,我停下來想買些幹糧裹腹,攤主朝我熱情道,“姑娘,我這裏的奶幹是用最上等的羊奶做成的,是我們魯吉格草原最肥的母羊,是整個薛國最香甜的奶幹。”
我忙不迭地點頭,表示香甜,絕無僅有的香甜。
其實我依舊沒有味覺,嚼這奶幹和嚼撮草對我來說沒有太大的不同感,但是吃這個最肥母羊最上等的奶幹讓我覺得精神上很有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