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漢人們緊閉家門,突厥餓民便從各自的巢穴中鑽出來。城市裏找到食物的機會總比荒野裏的機會大。於是,街角巷口到處是幽靈般的人影,到處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一旦有人找到漢人白天的殘羹剩飯,便聚在一起分食,如果大家有幸吃飽,還會興高采烈的跳起『布紮克』舞,歡樂的氣氛在慘淡的夜晚彌散,更增加了幾分詭譎怪異。
白晝是屬於人的,黑夜是屬於獸的。
第二天一早,朱雀就像蝴蝶一樣圍著青鳳團團轉了。一會拉著青鳳到花園堆雪人,一會又尋覓石頭下的冬蟲來嚇唬青鳳。跑上跑下,沒有半分安靜。直到臉紅氣喘,她才氣籲籲地鑽進青鳳懷裏,說道:『噯,跑不動了。』青鳳就用手指輕戳她的腦門,笑著說:『淘氣鬼。』這時,一種似姐妹,又似母女的溫情在兩人心裏蕩漾,讓她們感到好不愜意,於是不到一天,兩人就親密的形影不離了。
到吃晚飯的時候,朱雀開始不停的念叨起『上元燈節』來,顛來倒去地說了七八遍,青鳳終於忍不住說:『哎呀,快要被你吵死了,你既想去,我就去跟爹和大師兄說說。明天晚上我就帶你去看,如何?我也想看看塞外的花燈有沒有我們池州的好看。』朱雀被她父親打罵之後,不敢獨自去求請。此刻聞言不由得心花怒放,在青鳳臉『叭』地親了一口,青鳳假意板著臉道:『胡鬧!』,朱雀嘻嘻笑著去嗬她的癢,兩個人又笑成一團。
用過晚膳,柳樸山和朱秉正在書房品茗談論。青鳳進來給二人請安,然後將想在正月十五上街看燈的事向父親和大師兄求準。柳樸山斷然道:『不行,你兩個都是惹是生非的不安分的,況且女孩子家深夜外出成何體統?此事萬萬不準!』
青鳳再三求懇,柳樸山搖頭不應。無奈之下,青鳳又去求朱秉正。朱秉正拈須整容,正要勸阻青鳳。他身後一人上前施禮說道:『師祖,師傅容稟:此事卻不難辦。師姑和師妹雖為女子,可也有辦法使她們平安的出入於市井之中。』
青鳳定睛一看,說話的正是她大師兄的大徒弟程觀雲。聽他接著說道:『師姑身材高挑,師妹還是個小孩子,隻要兩人脫去華服錦衣,換上粗布男裝,旁人就再也看不出她們是女子,而觀雲在定襄居住多年,可權充她們的向導。若如此安排,大概不會出什麼事。』
唐朝女子以男裝出行並不為奇。朱秉正聞言頷首微笑,對柳樸山道:『師妹來關外也不容易,不遊玩一番豈不留憾?雀兒久在弟子榆林的寓所,也常盼著看定襄的上元花燈。如照小徒觀雲所說,似乎兩全其美,不知師傅意下如何?』柳樸山道:『既然有觀雲作陪,我也放心了。青鳳,你雖為師姑,但見識處事遠不及觀雲,事事都須得向觀雲求教。』觀雲忙作揖稱『不敢』,青鳳大喜之下,向父親師兄連聲稱謝,但心裏暗暗感謝的卻是程觀雲。
翌日黃昏,天還未盡黑,朱雀就鬧著要出發了。觀雲找來一大一小兩套粗布棉袍,大的那件還帶著一個竹鬥笠。他對青鳳說道:『師姑神貌秀美,裝起男子來恐怕不像。這頂鬥笠即可擋風,又可遮臉,請師姑屈就戴上吧。』青鳳心裏一暖,暗道『好細心體貼的人兒!』旁邊朱雀叫了起來:『觀雲師兄好不偏心,我長的也好看,為什麼不給頂帽子給我遮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