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聞言一懍,驚訝的上下打量武媚娘,卻見她含嬌帶俏,滿臉稚氣,方知她言出無心,肅然道:『荒謬!治理天下豈可濫殺無辜?況且突厥人也是人,也是朕的子民。他們和漢人、回鶻人、鮮卑人好比是兄弟姐妹,怎能手足相殘,殺戮不休?那天下還有安寧嗎?』話雖如此,還是覺得武媚娘的話果決剛毅,比之朝中那幫智臣勇將也不多讓,稀罕之餘,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武媚娘伸了伸舌頭,見皇帝麵色凝重,衡陽公主昏昏欲睡,不敢再談論朝政,東張西望另尋話頭。一眼看見布幔裏的一件物事,大驚小怪的道:『皇上,牆上那幅畫好怪!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啊?公主,你快睜眼看看啊!』
衡陽公主聞聲定睛看視,果然在案桌後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卷軸,七尺長短,有一人多高。畫的是一個工筆仕女。奇怪的是這仕女隻畫了背影,看不到正麵。一大片白紙襯托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顯出一種難以名狀的蕭瑟意境。
衡陽公主素喜詩畫,見狀搖頭道:『此畫筆法太實,少了含蓄之意。空寂有餘,靈氣不足,並非名家手跡。皇兄為何將這種俗畫掛在寢殿中?』說話間,武媚娘湊近細觀,道:『哎呀,這畫下麵還有字呢!--「昆侖仙宗武成靈獨守水月幻境」咦?這是什麼意思?』
李世民道:『還不是李靖搞的名堂。他臨出征時送朕這幅圖畫,說隻要將此畫掛在起居處,邪魔就不能近身。哎,朕向來不信這些怪力異術,但李靖言語懇切,朕不忍傷他愛君之心,何況畫中意味淒涼,朕一看它便有震悚警醒之感,倒可祛除雜念。有此緣由,便把這圖畫掛在這裏了。』
衡陽公主道:『這畫陰森森的引人心悸,要是我才沒膽子掛在屋子裏呢!』
李世民揉了揉太陽穴,笑道:『好啦,經你們兩人這麼一鬧,瞌睡也沒有了。已近中夜,朕還要批複奏章,你們下去歇息吧!』
二女早感困倦,當即斂容拜辭,出殿乘輿,由太監領著各自回宮去了。
李世民坐下繼續翻閱奏章。僅過片刻,總覺得背心發涼,似乎後麵有一雙眼睛正冷冷注視。他心亂不定,索性轉過身來,細細的端詳那幅仕女圖。
畫中筆意精巧,刻描細致。但墨色似新還舊,非赭非砂,勾勒的輪廓隱約凹凸,仿佛就要從白紙上浮現出來。李世民心中大奇,忍不住伸手去摸。就在這時,桌上燈火一暗,一陣冷風掠過,背後已多了一人。
李世民猛然回身,隻見麵前站著一個突厥裝束的男子,褐裘獸帶,長發披肩,眉宇間神采飄逸,俊朗非凡。那四個帶刀侍衛都蜷縮在他腳下,卻不知是何時被打倒的。
李世民身曆百戰,處變不驚,反手抽出牆上掛的一把鬆紋古劍,向前一指,斷喝道:『什麼人?』
那人冷冷一笑,道:『我叫陰山奴,如今突厥人全都作了亡國奴,這名字正恰如其分。李世民,你滅我族人,傷我牧民,致使草原荒涼,百姓流離。嘿嘿,今日我是替千萬突厥人報仇來了。皇帝陛下,你壽終正寢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