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1 / 2)

聽到這幾句,紫元宗猛地想起雁門關外那一幕:他曾向無憂許諾『妹妹,等我傷勢好起來後,我再不要你吃苦,再不要你受一點點委屈!』此刻憶及這事,紫元宗登覺汗顏無地,暗暗罵道『紫元宗啊紫元宗,你算什麼男子漢?當日你信誓旦旦,可如今呢?莫說是吃苦受委屈,就連常人難以忍受的侮辱,都讓無憂嚐盡了。她重傷在身,你正該竭力照護救治,還顧忌什麼善惡好壞?你隻念著那些虛假無用的道義,忍心看著無憂受苦?世人欺淩她,你竟能無動於衷。紫元宗啊,你的心腸被狗吃了麼?!』

漸漸的,紫元宗心頭鬱氣煙消雲散,那滿腔疚悔和悲傷,都化作怒火在胸腹間熊熊燃燒。他俯身抱起無憂,將蓑衣覆在她身上,一麵向洞外走,一麵尋思『如果,連無憂都難以被世間所容,那這世上還有什麼善?朱秉正,柳樸山,武老爺,那些人作惡多端,卻一個個活逍遙自在,卻為何偏要妹妹受盡苦難?世間醜陋無比,世人險惡無情,就算我搶他們,偷他們,殺他們,也不過以惡對惡,又何罪之有?......好,反正活不下去了,既然不給我們生路,那幹脆大家都別活了!』

他想著,走著,眼中隱含恨意,嘴角蘊蓄笑意。忽地仰頭望天而立,心底爆發出瘋狂淒厲的長嘯。

『來吧,都來吧!從今後,人如犯我,我便殺人;神如犯我,我就誅神;若是天地不容,我便毀天滅地!』

天色已晚,寒意漸濃,雖然雨停了,四處還是霧氣彌漫。紫元宗抱著無憂公主,沿山路直奔十鬥坪。此時他憤世嫉俗已至極點,內心反而平靜,行走的也輕快許多。片刻間來到鎮上,隻見燈火稀疏,行人寥落。有些店家趕著天黑前開門做生意,因此街麵上倒比白天顯得熱鬧一些。

紫元宗走近街市,停步側目睨視,望見身旁街邊有幾間青瓦房,簷下懸著紅紙燈籠,門板半開半掩,裏麵似有人影晃動。他轉身走向那房子,身影凝重,步伐沉穩,好像一尊緩緩移動的石像。少時來到門口,紫元宗的腳步沒有絲毫凝滯,跨過木檻便徑直入內,肩頭直撞到門板上,隻聽『喀嚓』脆響,門閂應聲斷為兩截。

此處原是一家客棧,這幾天過往客商稀少,加上陰雨綿綿,因此生意格外冷清,店中夥計聽到動靜忙迎了出來,口中大聲吆喝:『有客......』話音未落,忽地愣住了:隻見一個頭發蓬亂的漢子迎麵走過來,手臂裏還橫抱著一人--細細看去,卻是個氣息奄奄的少女,全身裹在蓑衣中,頭上包著布巾,露出的半張臉蛋雪白如紙,但見眉目清麗絕倫,不似凡間人物,倒像畫裏工筆描繪的仙女模樣。那夥計瞧在眼中,如遭電掣雷轟,怔怔的說不出話,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問道:『客......客官是要住店麼?』

紫元宗沒有理會,仍朝裏麵走。夥計暗覺奇怪,跟上去道:『喂,你若是要住店,就隨我往這邊來。』說著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紫元宗站定腳步,緩緩轉過頭,臉孔朝向夥計,眼睛盯著地麵。他舉止僵硬而怪異:身體凝然不動,眸子裏已透出一股凜凜寒氣。那夥計打個哆嗦,不知為何就覺雙腿發軟,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是想告訴你,客......客房在那邊。』紫元宗神色木然的往夥計所指的方向而去,穿過掛著布簾的木門,麵前出現一道走廊,陰暗狹窄,兩邊各有幾間小屋。他走進最近的那間,屋中一床一桌,沒有別的客人住宿。紫元宗便將無憂放在床上,拉過被子蓋住她的身子,用手將她臉上的水珠拭幹......他的動作輕柔沉緩,好像生怕弄痛了她,可是無憂雙眸緊閉,呼吸頻急,竟似沒有半點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