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專心修道煉術,不知不覺錯向東行,此刻南轅北轍,竟已到達上黨潞城附近,再往前走都能看見太行山了。紫元宗霍然覺醒,當下重新確認方向,轉身朝西折返而去。他煉的「金風遁」已有小成,途中試演效力,當真是「點頭千山過,擰腰趲風行」,腳底仿佛裝了兩個風火輪,速度快得難以置信。僅用了兩個時辰,汾州城牆已然遙遙可見。
紫元宗又驚又喜,暗歎道「有了此等神行術,千裏路途隻當咫尺之遙。要去天山不是輕而易舉的麼?道宗道術如此奇妙,道宗掌門卻個個本事低微,想必他們尚未參透本門要訣,或是名利熏心壞了道行。嘿,管他哩,待我煉全所有的道術,道宗那些人還算什麼?恐怕連尹方士都得甘拜下風!」
他心中暢想,腳下生風,騰雲駕霧似的穿越汾州城池。城內三街六市商客熙攘,車馬往來,竟無人察覺紫元宗擦身而過。偶然有敏銳者感到異樣,定睛注目時,唯見風吹草動,哪裏能看清紫元宗的蹤影?
轉瞬間遠離了汾州,又向西馳行百十裏,約摸將近文城地界,遙望那黃河浩浩蕩蕩從天際飛滾而來,宛如蒼龍騰揚山嶽,磅礴的氣勢令人敬而生畏。紫元宗放緩腳步,舉目展望山河景色,不禁心胸大暢。
這時節正值六月三伏,金烏西沉,天氣酷熱幹悶。紫元宗好多天水米未進,走了片刻饑渴難耐。忽見前麵炊煙縹緲,黃土崗下住著三五十戶人家,忙加緊趕去。及至近前看的分明:矮牆曲折,蒿草橫支,坡前零星幾個窯洞,樹後稀落數間茅屋,正是黃河岸邊那種最尋常的小村子。此地位於河東道和關內道交界處,民居式樣與晉中大有區別。
紫元宗在村頭轉悠兩回,看到路口邊搭著一個涼棚,外麵挑出草帚,好像是家賣酒食的鄉村野店。紫元宗疾步徑入店內,四顧打量,隻見裏麵擺放六張矮桌,地下鋪著幾副蘆席,顯得十分簡陋。靠近窗戶的桌子旁坐著六個漢子,皆是頭裹麻布,赤裸半身,露出兩膀虯結粗壯的肌肉,瞧模樣似乎是拉纖撐篙的船工。店主人就站在這些人旁邊,手持荊條,圓睜怒目,直彪彪的瞪著棚外,沾滿油汗的臉膛黑裏透紅。
這時那些食客正在調侃店主。有一人道:「大夥兒瞅瞅,潘駝子這副凶樣,鼓眼脹脖子,真像城隍廟裏的判官。」
另一人笑道:「我說倒象塘裏的癩蛤蟆。」
又一個獅鼻大漢粗聲喝道:「沒娘的鳥興!潘駝子,咱弟兄自來你店裏吃喝,從未賒賬欠錢,今天吃你幾個素饅頭,怎的作臉作色的?誰耐煩瞧你那張喪氣臉?」
店主潘駝子受了這番搶白,臉色愈發難看,應道:「少耍貧嘴,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們?最近村裏忽然多了些小叫花子,整日價偷雞摸狗的著實討厭,你們瞧!」說著伸手指向店外。眾船工看去,隻見路邊的亂石堆後,真有兩三個小孩探頭探腦,麵孔髒兮兮的,衣衫破爛,眼神鬼鬼祟祟。
潘駝子道:「聽說河內連年鬧蝗蟲,無數饑民流竄逃荒,這些小叫花多半也是從那邊過來的。他們沒爹沒娘,野的很,餓急了什麼事都敢幹。我守在此處,防備他們偷搶客人物事,你們卻還取笑抱怨,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