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個聲音懶洋洋的答道:"是啊,是啊,你講的半點沒錯。太白尊者,你們蓬萊仙家好生厲害啊!大清早闖進我的玉蟾宮,仗著勢眾橫衝直撞。方才赤垣尊者潛入北冥天池了,眼下該進碧鱗宮了吧。"
一語未幾,漢清部眾武士紛紛拔劍,橫荒部的甲士們嚴陣以待,各自全神戒備。蓬萊仙宗的高手大半在此,竟未發覺近處有潛藏者,顯然對方的法術非同尋常。大家定睛搜視,看那湖岸石灘中壘著座土堆,正迎著陽光微微的抖瑟。
蓬萊眾仙相顧頷首,已經知道來者是誰。東井冥月喚道:"玉蟾宮主,因何橫躺湖畔?你曾會過赤垣尊者嗎?"
那"土堆"原地翻轉,陡然坐直腰背,陽光遍灑其身,首先照亮腮旁耷拉的白胡子,原來是個矮矬的老頭。但見他四肢粗短,肚皮肥碩,深灰色的袍服糾結纏繞,疙疙瘩瘩,好像沾滿了小圓球形狀的泥塊。
老頭瞅了瞅眾仙,黑黃的麵皮愁色凝重,搖頭歎道:"冥月大妹子,你原是知道的,我老蟾血氣陰冷,每日須吸足陽氣才能活動。哎,今早太陰未落,你們蓬萊的立地佛便帶著部眾,衝破宮門索要什麼離火神劍。老蟾精氣不足,難以抵擋他們。所以躺這兒對著日頭曬肚皮,隻盼盡快恢複些精力哩。"
朱雀剛聽半截話,已然忍俊不禁,暗想"老家夥賣乖,他喊漢清尊者'大妹子',明擺著占人家便宜嘛。"
怪老頭雙眼鼓起,瞪著朱雀道:"什麼賣乖?老蟾得道時,東井冥月還是凡間嬌滴滴的小姑娘。我成仙比她早,不叫大妹子,難不成叫大侄女?"
朱雀大奇,問道:"咦,你怎知道我心裏想的事情?"
東井冥月道:"天山仙宗極擅通靈之術,讀心攝魂毫不費力,凡人所思自能洞悉無餘。"她輕褪黑氅,顯露水晶羅衫,淡然道:"日已偏西,玉蟾宮主想必曬夠了?可否與本部切磋法術?"
玉蟾宮主道:"碰上蓬萊仙宗,打架是難免的。那小夥子便是紫元宗麼?嗬嗬,他滿腔情思隻念著'無憂妹妹',如何能成聖除魔?別是假貨吧?待我驗查驗查。倘是真的,老蟾勝了你便要留下此人。"
他嘴裏絮叨,屈膝躬身緩緩的邁步。剛跨出右腿,渾身霍地斑斕發亮,與湖灘石頭的顏色別無二致。接著左腳跟進,腰肩微斜,恰好背後有幾株低矮的樹木。玉蟾宮主體色驟變:衣服,臉皮,肌膚,盡皆紋路盤曲,黃黑交雜,色澤和那樹皮枝葉毫無分別。
未及片刻,玉蟾宮主已徑直走了兩三丈。每次步履移動,身體便改變顏色,與周圍環境相互融合,肉眼難以分辨。朱雀看得頭暈,吃驚道:"他是蛤蟆,還是壁虎?會變色哩!"
玉蟾宮主擺頭晃腦,大嘴幾乎裂到耳邊,笑道:"老蛤蟆本事低微,最喜歡閉息裝死,鑽土變色,嗬氣吐泡,吞泥撒尿。諸位遠道而來,原該仔細的領略領略。哈哈哈!"大笑聲中抖肩聳背,身影忽然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