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異變愛德華四世歎了一口氣,看著這個十幾年來一直忠心於自己而自己也寵愛有加的將軍,道:“你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托蘭頭也不抬,低首直盯著地麵,身子輕輕顫動,良久,重重地搖了搖頭。“大人!”同樣跪在地上但落後一個身位的雷納忍不住叫了一聲。托蘭一點反應也沒有。“托蘭大人,”蘭特溫和沉穩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陛下他對你的信任是無庸置疑的,這一點你應該很明白。丟失克頓城的確是很嚴重的罪責,但陛下他希望你能給他一個解釋,為什麼你不把你心中所想的說出來呢?”托蘭緩緩抬頭,短短的一段時間,他竟象是變成了另一個人,臉頰凹陷,麵色蒼白,一雙眼睛昏暗無光,哪裏還有當日那個王國名將,王都美男子的風采?“陛下,”看著躺在床上年邁的老人,托蘭竭力壓抑住自己的感情,隻是從他的聲音中卻依舊傳來激動愧疚的情緒,“臣身受陛下厚恩,又受陛下重托,委以戍邊重責大任。不料……不料臣竟,竟……臣本當戰死沙場,以贖臣罪之萬一,誰知天意弄人,竟不得死。臣本無臉再見陛下,但,但念及陛下,我,不,臣,臣……臣罪該萬死啊!”說著,托蘭重重磕下頭去,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就再也抬不起來了。雷納熱淚盈眶,咬緊牙關讓自己忍住。愛德華四世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蒼老的麵容動了一動,但立刻恢複了正常,喚道:“雷納。”雷納連忙應了一聲,道:“臣在。”“你說罷。”雷納望了托蘭那憔悴的身影一眼,下意識地咬了咬牙,道:“是。陛下聖明,克頓城之役我軍慘敗,臣與托蘭大人的確罪責難逃。但臣情願一死,也要對陛下說出真情。”愛德華四世眉頭一皺,“哦?”了一聲。“在蒼雲走廊前線,從三年前起我邊防軍軍力就與納斯達軍軍力成了1:3的比例,而且日常軍餉也不時拖延,短缺之事更是經常發生。托蘭大人就此些事多次上書朝廷,卻始終不能解決。這些年來,納斯達軍每年都要以數倍於我軍的兵力進攻克頓城,全靠托蘭大人和全軍將士拚死才勉強守住。但日子一長,我軍傷亡漸多,朝廷援兵又少,托蘭大人被迫隻好從附近農村征兵,此外軍餉缺口越來越大,為了避免動搖軍心,也隻得向附近農村課以重稅,終於,終於導致暴亂。陛下,臣自知罪大當誅,但托蘭大人忠心為國,此次丟失克頓城,實在是無可奈何之事,請陛下明鑒。臣雷納甘願代托蘭大人一死……”“住口,”托蘭聽到這裏,再也忍耐不住,怒道:“胡說,我身為全軍總將,豈有讓你代我而死的道理?”說著,他轉向愛德華四世,磕首道:“陛下,雷納年輕無知,萬望陛下恕他之罪。此次戰敗之罪,皆在托蘭一人身上。雷納他勇猛果敢,前途不可限量,還望陛下饒他一死,日後他必可百倍回報於陛下。”“唉……”望著這兩個人,愛德華四世深深歎了口氣,道:“你們別吵了。”聲音不大,但立刻令這兩個人安靜了下來,跪在地上,一言不敢發。“托蘭,你過來。”愛德華四世輕聲道。托蘭不敢站起,就用膝蓋在地上前進幾步,來到了愛德華四世的床前,望著那年老的皇帝。愛德華四世忽然又劇烈咳嗽了起來,胸膛不斷起伏,聲音也變得嘶啞。托蘭大驚,正要回頭叫喚侍者,卻被愛德華四世揮手阻止。良久,咳嗽似乎在老人身上逞夠了威風,才緩緩退去。等到呼吸逐漸平靜後,愛德華四世身子動了動,似乎要坐起來,一旁的蘭特連忙走過來,把個軟墊放在了他的背後,讓他半倚在床上。在這一刻,坐起的愛德華四世的眼中,仿佛泛起了莫名的淡淡的憂傷,看著跪在床前的托蘭,道:“托蘭,當初你第一次向我宣誓效忠時,還是個20歲的年輕人吧?沒想到一轉眼卻也快老了,而我呢,也快死了。”托蘭叫了一聲:“陛下。”愛德華四世搖了搖頭,不讓他繼續說下去,道:“你是知道的,在眾將領中,我是最信任你的。而你剛才在我麵前要死要活,很是讓我傷心啊。”托蘭張口正要說話,卻又被愛德華四世的眼光所止。“你是知道的,我這個身體撐不了多久了。但我還是放心不下我瑪咯斯王家啊。亞力年幼無知,妮婭一個女孩子,也不懂事。我正欲托付後事於你,你怎麼卻在我這裏尋死呢?”托蘭眼中一片熱淚,叫了一聲“陛下”,咬緊下唇就再也說不出話來。愛德華四世伸出他幹枯無力的手,向托蘭探去,“這些年來,我體弱多病,不能理事,但也聽到一些朝政傳言。對於此次克頓城一戰,雖然多有參你的條子,但我是明白你的。”說到這裏,他的手放到了托蘭的肩膀,輕輕拍了拍,注視著這個憔悴的臣子,用一種性命相托的語氣,靜靜地,輕輕地,決然斷然地道:“你受委屈了!”“樸”,托蘭咬破了嘴唇,細細而鮮紅的血絲緩緩流下,和著臉龐之上溢出的熱淚,從臉上滴落到地上。那放在他肩膀上幹枯的手,在這一刻,竟仿佛如山一般的沉。愛德華四世疲倦地笑了笑,合上了眼:“納斯達大軍不日就將攻進我瑪咯斯國土,此時正是我瑪咯斯王國生死存亡之刻。我欲付舉國重任於你,令你率軍與之相抗。卻不知我可以信任你麼,托蘭?”深秋的午後,僻靜的房間,憔悴的男子,落淚的將軍。仿佛是從地獄歸來,曆經磨難卻愈發堅韌,他深深地磕下頭去,從靈魂深處,用盡一身精血,低低地道:“是!”納斯達帝國,梵心城。夏爾蒙伯爵新近得到的那棟大宅子的後園中,半獸人費爾拿著他那把巨大的戰斧,麵對著前方的一顆巨木,大喝一聲,砍了下去。“嗤”的一聲,堅硬的巨木竟被砍成兩半。站在一旁的維西倒吸了一口涼氣,悄悄對身旁的羅德道:“這還叫人嗎,根本就是怪物嘛!”羅德白了他一眼,道:“他本來就不是人啊,他是半獸人。白癡!”維西一窒,怒道:“半獸人不也有個人字嗎?他分明是人的一種。”羅德冷笑一聲,正要反駁,卻見場內的費爾和另一邊負手而立的半獸人族長傑拉特,眼光都向自己和維西的身後望去。轉頭一看,也不禁怔住了。夏爾蒙依舊穿著那一身黑袍,向他們走來。而在他身後不遠處,不,是緊緊跟在他身後的,卻是那紫瞳女子。眾人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得把眼光都集中到了那紫瞳女子的身上。那女子的臉色白了一白,眼中立刻閃過警惕的神色,往夏爾蒙的背後躲了躲。夏爾蒙眉頭一皺,卻也沒說什麼,隻自顧自地走上前,在場中停了一下,轉頭對那女子道:“你在這裏隨便轉轉罷。”說著,也不管那女子,往前幾步,走到傑拉特麵前,道:“族長,納斯達帝國皇帝巴茲已下令,晉升我為新組建的蒼雲集團的副軍團長,並把你們半獸人軍隊撥歸我直屬軍隊。”傑拉特微笑道:“很好啊,看來目前為止,你我的賭博都算是贏家。”夏爾蒙也跟著笑了笑,又道:“但納斯達帝國皇家內部的形勢卻遠比我想象的複雜,巴茲陛下的三個兒子明爭暗鬥極為激烈,並先後有人想拉攏於我。不知族長對此有何看法?”傑拉特紅色的眼珠轉了轉,淡淡道:“我半獸人一族長於戰鬥,對這種勾心鬥角之事並不在行,還是你自己拿主意吧。”夏爾蒙盯著他,道:“但不知半獸人一族在得到了馬蹄平原之後,是否還會和我站在同一陣線呢?”傑拉特眼角一跳,望著眼前的這個黑袍男子,靜靜的站著,心中也不知轉過了多少念頭。過了好一會,他才仿佛很輕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