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國曆史自古至今,先後出現過三個半手握大權、主宰天下的女人,其中三個出在古代和近代的三大朝:西漢的呂後,唐代的武則天以及清代的慈禧太後,另有“半”者則是仍沒有從我們記憶中淡出的“紅都女皇”。
在三個女人中,真正稱帝的唯有武則天一人,盡管司馬遷在《史記》中作了《呂太後本紀》,開曆史上為女皇帝立傳之先端,但呂後實際上並沒有當上皇帝。在三個女人中,呂後和武則天基本上是一種類型,她們先後以陰險、狠毒、殘忍的手法,編寫了兩部篡權執政、並企圖建立本姓王朝的姐妹篇;不過她們又同是治國有方的傑出女性,各自承前啟後為漢、唐兩大朝的強盛作出了貢獻。而武則天的曆史作用和地位,當然又非呂後所能及。
與兩位前輩相比,慈禧太後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了——甚至這滴水也是被她含汞的血液汙染了的水。她不僅在采用陰險、狠毒、殘忍的統治術上有過之而無不及,成為中國近代史上最反動和專製的一代帝後,而且又是一個徹頭徹尾地殘內媚外、喪權辱國的民族敗類。
武則天成功地實現了自己的皇帝夢,這是一則發生在7世紀末和8世紀初的古代故事。到了20世紀60—70年代,中國大地上竟又出現了一個陰險、狠毒、殘忍的女性,突然對一千二百多年前的這則古代故事,產生了異乎尋常的興趣。她將武則天奉為“法家”並予以頂禮膜拜,發動了新一輪的篡政奪權運動,妄想成為現代武則天,甚至迫不及待地將自己加冕為“紅都女皇”。但是睡在乾陵地下的武則天實在幫不了她什麼忙,幽靈既無法附身,死灰也不能複燃,使這個早年曾經在一些影劇中擔任過小角色的三四流演員,在匆匆搭建的夢幻劇場上演了一出荒誕劇後,以慘敗而告終並被可悲地掃進了曆史的垃圾堆。
“紅都女皇”夢想的破產,無疑是曆史的必然。然而這種夢想的產生和嚐試,難道也是不可避免的嗎?
這三個半女人,除了那屬於半個的“紅都女皇”不僅風光的日子最短,而且還遭到現世報、在有生之年就被押上曆史審判台外,三個古代(近代)的女人都得到了善終。但善終並不意味著她們的罪惡得到了寬恕,特別是那一條盤踞和齧啃中國近代史冊長達近半個世紀的毒蛇慈禧。她不僅背負著千秋罪名和萬代罵名,而且在她死後二十年,她陰魂蟄居的豪華地宮被無情地開挖,她身上的龍袍和內衣被扒光,她貼身的珠寶被摘取,她的嘴被刺刀撬開、口中的夜明珠被掏走。從本質上說,這是一條惡狼對一條毒蛇的噬咬,這種行為不僅不是曆史的授權,而且是對現代文明的挑釁和犯罪。然而從某種意義上說卻又是曆史的必然——倘若慈禧沒有竊據大量的稀世珍寶,又怎麼能引來窮凶極惡的盜墓賊呢?這難道不是一種報應嗎?
神龍元年十一月壬寅(705年12月16日),八十二歲的女皇帝武則天善終於洛陽迎仙宮。與慈禧那驚天動地的殯葬排場相比,武則天是在孤獨和寂寞中去世的。在她的後事中,看不到先帝唐太宗逝世時的那種榮耀場麵,甚至還不及故相魏徵出殯時的那般隆重待遇。大概是因為她的一生太複雜了,人們也隻能以複雜的感情默默地為她的遠逝送行;也可能因為她的一生充滿了說不清的矛盾,人們也隻能懷著矛盾的心情,無言地緬懷著她的功業,無聲地數落著她的罪孽。
武則天留下遺詔,令去帝號,稱則天大聖皇後。朝廷在議論埋葬武則天時,唐中宗李顯沒有理會一些大臣的反對,下令開啟唐高宗李治的乾陵,將其母武則天與父李治合葬一起,從而使乾陵成了古今中外唯一的一座兩個帝王的合葬墓。乾陵是在弘道元年(683年)高宗死後開始營建的,到第二年埋葬高宗時已完成了主要工程,葬後繼續進行建造。中宗在神龍二年(706年)重啟乾玄宮隧道合葬母後武則天,又遷永泰公主李仙蕙、懿德太子李重潤、章懷太子李賢等二十七個王公大臣陪葬乾陵後,曆時二十八年的乾陵營建工程才告完全竣工。
乾陵陵園位於被堪輿家認為“龍經”的風水寶地梁山,而按伏羲八卦圖以乾為天之說,又將梁山所在的奉天縣改名乾縣。由於乾陵建於國力充盈的大唐鼎盛年代,因此規模恢宏的陵園十分壯觀,雄偉豪華的地麵建築是仿製京城長安的格局設計的,內城置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門,城內有輝煌建築群多處,這在唐陵中也是獨一無二的。
在高宗入葬乾陵時,曾有上百位蕃王前來參加葬禮,武則天特為之雕刻石像六十一尊以誌紀念。這些雕像和其他的石碑、華表、翼馬、朱雀、石人、石馬等石雕一起,組成了龐大的塑像群。明代開國勳臣、文學家劉基寫有一首《乾陵》詩,盛讚了雕像之雄偉和陵園之壯美:
蕃王儼倚立層層,天馬排行勢欲騰。
自是登臨多好景,岐山望足看昭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