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宗元皇帝大興元年(公元318年)
漢主聰寢疾,征大司馬曜為丞相,石勒為大將軍,皆錄尚書事,受遺詔輔政。曜、勒固辭。乃以曜為丞相,領雍州牧;勒為大將軍,領幽、冀二州牧,勒辭不受。以上洛王景為太宰,濟南王驥為大司馬,昌國公為太師,朱紀為太傅,呼延晏為太保,並錄尚書事;範隆守尚書令、儀同三司,靳準為大司空、領司隸校尉,皆迭決尚書奏事。
癸亥,聰卒。甲子,太子粲即位。尊皇後靳氏為皇太後,樊氏號弘道皇後,武氏號弘德皇後,王氏號弘孝皇後;立其妻靳氏為皇後,子元公為太子。大赦,改元漢昌。葬聰於宣光陵,諡曰昭武皇帝,廟號烈宗。靳太後等皆年未盈二十,粲多行無禮,無複哀戚。
在晉國重組朝廷歡慶偉大複興新時代到來的時候,匈奴漢國的H1N1豬流感開始失控。劉淵開創的革命事業僅傳到第三代,就遭遇清洗和篡奪。
小時候曾經和小夥伴討論過皇帝的日常生活:
這個說:“皇帝就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那個說:“皇帝天天吃炸油糕。”
“不,天天吃扁食(餃子)。”大家都根據自己的喜好想象皇帝的奢侈。
更成熟的則說:“皇帝可以天天娶媳婦。想娶幾個娶幾個……”
我們關於皇帝的幼稚的想象其實相當地符合事實,起碼符合匈奴漢國的皇帝生活。
劉淵死後,他的兒子劉聰就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娶誰家的姑娘就娶誰家的姑娘。他先是占有年輕的庶母,後來就是收羅大臣的適齡女子,太保劉殷的兩個女兒、四個孫女,輔漢將軍張實的兩個女兒,中護衛靳準的兩個女兒(其中一個因和侍衛偷情被逼自殺)……到了後來,口味又轉了,開始喜歡內侍太監的養女。劉聰驕奢淫逸,那當然也和司馬氏的子孫一樣,不可能到戰爭一線親當矢石,結果就是劉曜和石勒兩大軍頭尾大不掉。
劉聰死後,兒子劉粲繼位,劉粲尊靳準的女兒、自己的庶母為皇太後,隨即納為己有,文辭叫“蒸”,此兒極肖乃父,蒸了靳太後,又娶了靳準的第三個女兒為皇後。蟬聯國丈的靳準先生此時升任為大將軍、領尚書令——這個職務自霍光擔任過以後,位居此職的人物仿佛得了老天的授權,可以撤換皇帝。
靳大將軍冷不丁地發動了一次政變:他先讓兩個女兒忽悠劉粲同意收捕了幾乎所有的核心高層,然後殺掉。繼而又把劉粲逮捕,狠狠數落一通,然後殺掉。
靳準憑借自己的女兒服侍兩代帝王,混到了人臣之極,實踐了古往今來外戚掌權的標準路線圖。但是,他沒有做好篡奪的準備,而且真要篡奪也很不具備可行性,劉曜、石勒擁兵左右,豈能不加幹涉。是貪圖更大的富貴還是不堪再忍屈辱?靳準在極不靠譜的情況下突然殺死“宿主”,給曆史留下了一個難解的問號。
劉曜是劉淵的族子,石勒是在最困難的時候投靠的劉淵,他們臣服劉淵沒有問題,看在老爺子的麵子上,表麵上再臣服劉聰也沒問題,但是到第三代劉粲就不好說了,即使沒有靳準詐胡,這把牌打到最後也肯定是劉粲下莊。王敦、蘇峻等擁兵自重,司馬睿父子不能控製他們,劉聰劉粲父子也不能控製劉曜、石勒擁兵,石勒、石弘父子同樣不能控製擁兵自重的石虎,槍杆子裏麵出政權,玩到極致就是剛玩完人就被人玩,這局一直玩到宋太祖杯酒釋兵權,算是對曆史教訓有所總結。
治時文官愛錢,亂時武將擅權,對於老百姓來說,前者先要財後要命,後者先要命後奪財,反正是沒有活路隻有死路。我們這一代人對貪汙腐敗惡政害民算是有所見識了,不過還算幸運,沒有遭遇軍閥混戰兵匪橫行的情況,不過,這兩種狀況存在於一個硬幣的兩麵,腐敗黑暗到末了,就是社會失範,就是兵匪橫行。
杯酒釋兵權不過也是重申皇帝指揮槍的原則,被犬儒文化浸泡過的軍隊,對外抵抗侵略你是不能指望的,但是欺負老百姓參與內部爭權奪利,那還是絕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