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皇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
馮異遺李軼書,為陳禍福,勸令歸附蕭王;軼知長安已危,而以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乃報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今軼守洛陽,將軍鎮孟津,俱據機軸,千載一會,思成斷金。唯深達蕭王,願進愚策以佐國安民。”軼自通書之後,不複與異爭鋒,故異得北攻天井關,拔上黨兩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東十三縣,降者十餘萬。武勃將萬餘人攻諸畔者,異與戰於士鄉下,大破,斬勃;軼閉門不救。異見其信效,具以白王。王報異曰:“季文多詐,人不能得其要領。今移其書告守、尉當警備者。”眾皆怪王宣露軼書;朱鮪聞之,使人刺殺軼,由是城中乖離,多有降者。
劉秀平定河北以後,不僅有了強大的武裝,更有了自己的地盤,有了這兩樣,也就有了登上最高位置的野心。
此是何心?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身邊人能不識之?
“護軍宛人朱祜從容言於秀曰:‘長安政亂,公有日角之相,此天命也!’”朱祜是劉秀起兵時的部下,根正苗紅,與高祖之夏侯嬰、本朝太祖之汪東興是一類人物,劉秀的隊伍核心是“宛人”,次核心是河北諸雄,類似井岡山、延安,有核心班底,“五湖四海”才能放聲大講。劉秀對朱祜的進勸采取了裝傻對策:“你敢胡說,小心我把你送到紀檢委。”(秀曰:“召刺奸收護軍!”)
河北諸雄中,最年輕、最親近劉秀的耿弇,也私下勸劉秀另起爐灶。劉秀剛開始也裝傻:“卿失言,我斬卿!”不料,耿弇非要把窗戶紙捅破不可:“大王哀厚弇如父子,故敢披赤心。”“天下至重,公可自取,毋令他姓得之。”
朱祜是親近嫡係,話講到了即可,劉秀罵過即過,雙方不必捅破窗戶紙,君臣之間一切盡在不言中;至於耿弇之流,後附劉秀,他們歸附的是更始皇帝的大司馬和蕭王,是效忠劉秀本人還是效忠劉秀依然承認的劉玄,到了這個時候,必須明確。這層關係不捅破,再模糊處理,於雙方都不利。
同樣的問題,到鄧禹這裏,則又是一番情景。鄧禹是劉秀在長安求學時的同學,也非常年輕,和劉秀分兵西入長安時才二十四歲,鄧禹一開始投奔劉秀時,就表示要從龍附鳳,劉秀隻是“大笑”,沒有裝傻,對老同學老朋友再裝就不合適了。
鄧禹、朱祜、耿弇,前後勸過劉秀,劉秀的態度各有不同,對鄧禹未置可否而大笑之,對朱祜雖厲聲斥責而心不以為非,對耿弇則先矯情後交實底,凡此種種,足見劉秀心機之深。
劉秀先是“辭以河北未平,不就征,始貳於更始”。後來則兵鋒直指劉玄的大後方洛陽,公然“反叛”。
劉玄當初西進長安時,派劉秀靖平河北,派朱鮪鎮守洛陽。劉玄也清楚,洛陽對自己最為重要,有洛陽在,北可以監視河北,西可以守護長安,所以劉玄給朱鮪留了三十萬人馬,這也證明劉玄不是懦弱不堪之輩。朱鮪是新市平林起義首領之一,但他的見識與張卬等莽夫不可同日而語,劉玄大封功臣為王,朱鮪以“非劉氏不王”拒之。新市諸將,張卬賊性難改,朱鮪頗有大臣之風,王常則最早看清劉秀比劉玄更具人主氣象。雖然大家都是草莽出身,後來境遇各不相同,說明革命的早不等於結果就好。
李軼和哥哥李通,相信讖語:“劉氏當興,李氏當輔。”急猴猴地攛掇慫恿劉縯兄弟造反,結果事有不密,害得自己的老爹及整個家族受到牽連禍害,及到劉玄與劉縯爭奪大位之後,李軼看到更始劉玄得勢,遂以此劉氏為當興者,積極向朱鮪、張卬靠攏,參與策劃了殺害劉縯的活動。李軼在劉縯劉秀這邊,是原創時期的核心力量;在劉玄這邊,是團結對象。這等重要的關節點看不清楚,就效忠傍人,說明李軼這個人機會主義思想太嚴重了,為了攀龍附鳳,不惜傷害舊主子老朋友,人品大大的成問題,結果遭到了現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