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清抬眼看了孟凡一眼，又低下頭去，溫柔地捋順著孩子的頭發：“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他們。”
這一刻，聽到葛清的話，謝夢婷終於止住了哭泣，隻有眼角依舊不斷滑下的淚水在述說著她的悲傷。
“可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我隻想聽你說。”這女孩是何等的聰慧，哪怕這刻悲傷早已讓她心亂了，依然從幾人的表現之中，隱隱推斷出了真相。
葛清淡淡地瞥了謝夢婷一眼，看著這女孩通紅的雙眼和滿臉的淚痕，心中輕歎一口氣，道：“就在剛剛，我爺爺舍棄性命救了的人，將自己的同伴，最好的朋友，推到了夢魘的爪下，自己卻趁機逃走了。”
提到那位老人，林彤彤的眼圈也瞬間紅了。她是親眼看著，看著那蒼老的身軀是怎樣主動填入夢魘口中，舍棄了自己的性命，卻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別人！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正直善良，這樣一位錚錚鐵骨的老人，他救下的，卻不全然是人。
“我真的為爺爺感覺不值，為文子石感覺不值。他們寧願舍棄性命也要救下別人。但是，若他們看到，他們救下的人裏竟然有這樣連畜生都不如的東西，他們的心裏，會有多麼的冰涼？”
葛清的目光如同烈火般炙烤著旁邊的兩人，她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他們會覺得心寒，”孟凡凝視著這咬牙切齒的女孩，看著她將視線轉移過來，毫不躲閃地與她坦然對視著：“但是，我知道，哪怕是再重來一次，葛大爺他們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他們所要救的，不隻是這兩個人。”
張迎春兩人雖一直在一旁抽泣，兩雙耳朵卻都全神貫注地聽著旁邊幾人的話。當聽到孟凡的話時，兩人的身體，幾乎是同時顫抖起來。
“能夠知道傷心，能夠知道後悔，這說明，你們還有機會做人。”孟凡淡淡地說著，不理旁邊怒視著他的葛清，雙眼看也不看抱在一起停止了抽泣的兩人：“我願意相信，你們當時是一時驚慌失措，失手害死了譚雨。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證明自己還是個人的機會，願與不願，全看你們自己的選擇。”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葛清對孟凡怒目而視。
“難道你們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嗎？”
孟凡平靜的話，卻將眾人的視線轉移開來。
此時原本幾乎是無窮無盡包圍著這裏的夢魘，竟已隻有寥寥幾隻，還遠遠地離開眾人所在，或者說……離開原本的颶風風眼，那棟廂房所在，也是這虛界的中心所在。
“這是怎麼回事？”和尚驚疑不定地道：“難道說，那隻最為恐怖的夢魘，就要現身了嗎？”
在眾人注視之下，孟凡點點頭，又搖搖頭：“確切地說，可以將之當做夢魘，卻又不能將之完全當做夢魘。”
眾人聽得不明所以，但看出孟凡沒有再做解釋的意思，也便沒有人再追問，所有人都順著孟凡視線的方向，向前看去。
“吱呀……”
一聲木門被推開的聲響，在這靜寂的世界裏，哪怕隔了幾百米遠，依然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
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眼神之中，一道紫色的倩影從廂房一側現身。
這女子低著頭，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著垂下，遮擋住了麵龐，但觀其身材，哪怕是在這個人造美女大行其道的時代，也可算是上等了！
“芳芳！”
就在這身影出現的瞬間，張迎春幾乎是瞬間跳了起來，就連倚靠在他身上的女孩子，都差點被他推開！
那披散著頭發的紫衣女子似是聽到了張迎春的驚叫，忽的抬頭，一頭長發如風吹動，飄逸灑然，秀美的麵龐出現在眾人眼簾，卻沒有在腦中留下任何印象，隻有那一雙大眼睛，卻深深刻在每個人的心頭！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仿佛鍾天地之靈秀，奪自然之造化，如同這世上最為完美的作品。
然而，就是這麼一雙眼睛，卻仿佛蘊含著世界上最豐富的感情，有喜，有怒，有哀，有驚，有思，有恐，有憂，亦有著最為深刻的殘虐與血腥。
這一雙眼睛，就那麼靜靜地凝視著仿佛石化了一般的張迎春，就仿佛，這目光要持續到地老天荒。
平靜，終究還是要被打破的。
“唉……”
一聲長長的歎息，夾雜著最為複雜的感情，又似乎有些輕蔑，從那紫衣女子口中發出：“我原以為，她所鍾情的人，甚至哪怕寧願靈魂被吞噬，也要保留下來的記憶，那記憶裏的人，必然是一個很優秀的人，至少，也是有著值得她留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