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寒天,臘月初七,榆次縣城。
第一縷橘紅色的陽光照在梁餘街狹長的街道上,給籠罩在氤氳迷霧的大地塗墨上了一層霞光。雖是冬天,濃重的白霜蓋住了草叢田垛菜蔬田間原野。然而這絲絲縷縷黃燦燦的光亮驅散了霧障霜凝朦朧的早晨,猶如穴居久了的生靈凝聚的血液重又活躍起來了。
長長的影子拖在梁餘路窄窄的青石板上,最終停在了昨日的告示前。有些泛黃的麻頭紙上,方正雋永的字規規矩矩排列著。
隻是最後那一行字刺得影子的主人眼睛發澀,如果不是足夠堅毅,此時她一定是淚流滿麵。
“然醫者不善,終英年早逝。朕心甚痛……”真的痛嗎?怕不是在午夜夢回之時笑醒吧。
北風卷起她的發梢,整整齊齊梳理的秀發輕輕飄動著,她的嘴角勾起淺淺的笑容。
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女子不疾不徐地從縣衙所在的梁餘東街拐到了南街,大大小小的商鋪陸續開門,賣包子的鋪子騰起了嫋嫋熱霧,她從懷中一番摸索之後,拿出兩文錢遞給剛掀開一籠包子的大伯。
大伯樂嗬嗬地接過銅錢,然後將兩個包子裝入紙袋裏遞給女子。
女子眉眼彎彎,笑容如芙蓉花一般綻放,她將包子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滿足地咬了一口。
“吱呀”一聲,把女子的目光引了過去,一個灰色布衣的小夥計從茶館內探出頭,靈動的眼睛轉了轉,然後縮回了身子。隨後茶館的大門便直直地從內推開了。
晌午時分,說書先生立於花梨木桌案之後,右手執一把折扇,洋洋灑灑地書有蘇東坡的《赤壁賦》一文,左手握著花梨醒目,“啪”地一聲拍在案上。
然後用那評書人抑揚頓挫的調子開篇道:“如子龍單騎闖韃靼,似居正雄辯開玉陵。遇猛虎乘勝入柏林,救皇孫彎弓射大王。”
“啪”的又是一聲,席下頓時掌聲雀躍。
“此詩什麼人作的,詩中的皇孫指的又是誰?”
“原來啊,這首詩乃是為了紀念靖王殿下打虎壯舉,大將軍冷青在殿下大喪時所做。可憐這曠世奇才靖王殿下,薨逝時年僅二十有五。今日我就來說說這勇冠三軍的靖王殿下是如何智鬥猛虎。”
“靖王殿下是誰?”一個稚氣的聲音響起。
“您要問這靖王殿下是何許人也?我告訴你,他乃是前朝先太子長子,先帝爺的大孫子。二十五年前,他呱呱落地,先帝爺甚是歡喜,當即便封做靖親王,算是開了我朝先例。”
茶樓裏頓時陷入寂靜,隻有席下那個小孩子拍手,其他人都是嗔目結舌,不敢行動。
“好。”一個柔弱清脆的聲音打破尷尬,接著是啪啪的鼓掌聲。這在突然沉默的茶樓裏很是突兀。
說書先生卻有著幾分感激,他不慌不忙地繼續道:“話說這天有四時,王有四政,秋季正是狩獵的最佳時節。故而八月十七這一天,當今聖上帶著皇親國戚浩浩蕩蕩地便去了木蘭圍場。第三日,趁著秋高氣爽,王子皇孫,龍將虎軍騎著高頭大馬,身披千斤鐵甲那氣勢,那英姿,威風凜凜地就入了狩獵場。一進場中,您想呀,那都是當世英傑,於是各施其才,各展其雄,所射飛禽走獸,不計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