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加番外:孽,往事如昔
白蘇玄娘親兩三事【附送贈言:每個人都有年輕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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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1:白韞的韞,讀yun,四聲
提示2:是否覺得完結後還能回來看番外很奇怪,好吧,這是答應寫,而一直沒寫完的一個故事。
提示3:這是整個故事為什麼會發生的原因。故人往事。怕虐的帶好金剛罩。其他:直接看文吧……
【一】
我再次回到姑蘇的時候,正值秋季。
船壓著水色映出晦明晦暗的天光,我靠著欄杆望著那一片雲際,輕輕的歎了口氣。
他從身後走過來,停在我身旁,白衣紅襟,隨風飄擺煞是好看。
“姐姐不用擔心,伯父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溫柔而低沉的聲音,甚好聽,我不用想都想能想象出他看我時的一眼深沉。
我心中不禁苦笑,卻不看他,他待我如何,我怎會不知,隻是現在真是無心回應。
他是身份尊貴的侯爺,而我隻是個普通的秀才之女,縱然才慣姑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比他大,所以隻能當他是弟弟。
我闊別姑蘇已經五年了,每一次回想都是一種類似淩遲的心悸。當初是帶著怎樣的心情離開的,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此次歸來,卻還是讓那個人的身影在內心的角落清晰起來。這次,若不是父親病重,我怕這一生可能都不會再回來了。
“那麼多年了,還是放不下嗎?”身側的人輕輕開口,風很快吹走了他的話語。他貴為王侯,語氣裏是不該有這麼多悵然的。
容城侯,這個五年前多麼意氣風華的名字。
我轉頭對他一笑,終是緩緩道:“那你呢?你可有放下?”
他定睛看著我,苦著笑搖搖頭。
情之一字,向來傷人,你歡喜我,我不歡喜你,這樣的模式不知讓多少人心傷。
大風吹亂了我的發,我的記憶卻在停留了很久之前的一個雨季。
那年的天氣總是變幻無常,前一刻還是豔陽高照,後一刻便是陰雨驟下。我也不記得是哪一天了,我上街去買點東西,就遇上了這樣的天氣,在街上慌不擇路的避閃時,沒有注意到那匹飛馳而來的棗紅駿馬以及其背上的主人。
馬的嘶鳴,人的尖叫,一時在我耳邊響起,我隻覺眼前一片黑暗,就聽到那個驕縱跋扈的聲音怒吼,“你是瘋了嗎?都不在看路!”
馬上的人當時看來真是意氣飛揚,一身暗紅錦袍襯出少年般美好的容顏,隻是劍眉皺起顯得十分不耐,頓時將少年的孤傲和王侯的貴氣表現的淋漓精致。那就是容城侯,當年還隻是一個任性而霸道的孩子般的容城侯。
我不服氣他的桀驁,不甘心自己受到的驚嚇,便將之前在白韞那裏受的氣一股腦兒對他發了出來,他有些愕然的看著我這個膽大包天的女子,少年心性就跟我吵了起來,卻不想這一次碰撞,成了我們今生的相遇。
一股淡淡的水腥味飄進我的鼻腔,猛然將我從回憶裏拉出,我不禁低頭望著水麵一笑,輕聲道:“侯爺,其實你不必對我如此的。我早說了,我們不可能,一來我比你大,二來我也發過誓不進王府侯門,三來,我忘不了他。”
靜默,猶豫的靜默,我似乎又感受了他眼中破碎的波光,但告訴自己不能回頭。他終是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順著我的目光看向了水麵。
五年了,他還是當時那個美好而驕傲的少年,而我卻沒有當年那份韶華。縱然容顏未改,心卻滄桑。
“有些事,不是我想,而是不自覺的我願。”他站在風裏終於開口,“其實我沒並未做什麼幹擾你的事,你就這樣讓我默默看著也好。”
他的聲音總是那般的好聽,帶著堅定和自己的驕傲。風吹動了他的紅白相配的華袍,明耀的好像天邊最美的虹,我回眸看了他一眼,便知道自己無福消受。
五年前,我還是在才名貫姑蘇的秀才之女,提親之人,絡繹不絕。父親說,他這一輩子不求富貴,隻求我能安好,找到一個真心人過完此生。所以他不從來不勉強我做選擇,隻聽我的心意。
後來我遇到了他,白韞,那個姑蘇中最受女子歡喜的風流男子。
開始我以為我不會對這樣的人心動,卻不料最終還是高估了自己。他的細心和深情一直在我心中流連,他動人的情話,在很久之後還能回蕩在我耳邊,他是那般好的一個人,似乎輕易間就摘走了我的心。如今想來,還真的隻能怪當時年少,太容易相信一個人,也太容易歡喜一個人。
“快到了。待會我們先去看伯父,醫者我已為你請好,其他事就不用你擔心了。”容城侯的聲音緩緩將我從記憶中拉回,我對他一笑,就看見他眼中波蕩的微笑。
他為我所做的,我都懂。就如我當年離開姑蘇,去長安開私塾,也是他一直在幫我。那時幾乎所有人都不認同我一個女子去開私塾,隻有他一直相信我,支持我,為我掃清障礙,我知道我欠他很多,但我也知道我不能還。因為我能給的,他不要;他想要的,我給不起。
我們都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所以就注定了不得善終。
我知道他認我為姐姐,無非是想光明正大的接近我,但我卻不願拂了他最後的心意,便由著他默默護著我,隻在他越界的時候提醒他,我們是姐弟,也隻能是姐弟。
聽到這話的時候,他總是笑著告訴我,他放手了,真的放手了,他隻是在做一個弟弟應該盡的責任。
我不戳穿他,心裏卻十分清楚,放手一詞為何物,他根本就不懂。
水浪撥打著船身,一次又一次,我看著曾經熟悉的碼頭,知道自己終於又回到了姑蘇。
天邊的孤雲壓著天光,照在這座水城上,讓它落下一道淺淺的淡影,我看著它迎客的孤寂,突然很想一直守在這裏,隨它一起望著來兮,望著歸去。
【二】
父親的病一日不如一日,我所能做的隻是無力,好在那段時間一直有容城侯陪我,助我度過最艱難的時期。我常與他苦中作樂,說他不像個侯爺。
他卻隻是笑,然後不語。
我與他之前一直是鬥氣冤家,我從來沒在他嘴下討過好,當然他也一樣,但不知什麼時候起,他不對我反擊了,隻是看著我笑。那段時間,我總以為我已經降服他了,現在才知道那時候真是無知。
其實,我不似傳說中的那般溫婉,反而有些男孩子氣,所以能經常跟著容城侯一起到處亂玩,這些在容城侯的眼裏可算是特別,但我卻知道,我女子般的溫柔從來隻給白韞一人。
我還記得,有一年白韞夜間帶我去萬安寺賞花,我靠著他的胸膛看著盈盈月光,問他,我們會不會一直在一起,他說會的,他說等到來年開春,就來跟我提親。
我當時笑的是那般甜蜜,心中念想著的就隻有他一人。那時候白韞剛剛從商不久,身上還沒有那份商賈之氣。他雖是家中獨子,向來仗著父母寵愛在外風流瀟灑,玩世不恭,但對經商還是很有自己一套。
我發現我就在那樣的他麵前,慢慢沉淪迷失。
“去給我準備輛馬車吧,我想去萬安寺給我爹求份平安。”我聽到自己這樣對容城侯說,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無恥,好吧,我承認,我還是想他,很想很想。我告訴自己,我隻是再去萬安寺一回,了結此情,隻此一回。
車馬很快就準備好了,容城侯借口不去,我知道他對我的事向來清楚,也不勉強。
金佛麵前,我誠心的跪拜,祈望上天憐我,讓我再多些時間陪陪父親,卻不料剛剛二拜,我身旁就來了一對男女,同我一起跪拜。最後一拜,我起身的時候,聽見那男子說,天佑我兒平安。
那熟悉的音調,讓我內心猛怔,我錯愕回頭就看見白韞和他發妻跪在一旁。兩人被我目光所刺,紛紛轉過來看我,卻在看見我的一瞬,猛然怔住。
“蘇蘇?”
我猛然起身,神魂落魄就就往外走,卻被白韞激動攔下,“蘇蘇……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發妻,迎上她平靜的水眸,什麼也不說,徑直推開他,直接向外跑去。
對不起,白韞,我說好不再見你的。
我奔出萬安寺的時候,隻叫那馬車和侍從,帶著我快走,卻不想白韞追出來時看見馬車,一瞬間失神,我早就忘記了那是侯府的車,他認得。
當晚,我就以疲憊為由早早睡下,容城侯對此並沒有多問什麼,隻是留下幾個丫鬟照顧我爹便走了。
我躺在床上,突然質疑其自己的選擇來。
當年,我與白韞私定終身,隻待他來娶我,卻不料橫空殺出來一個尚書之女。為了利益的聯合,白韞被父母告之必須娶她,他告與我聽,卻不等我絕望就說要帶我私奔。
嗬,不想私奔這樣的決絕也曾經在我與他之間上演,當時我們就像書中傳奇裏的男女一樣,帶著對愛情的信仰,一起奔逃四方。
隻可惜生活太過現實,沒多久,我們就被人抓了回來,那次,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宦官家的狠,白韞被尚書大人命人在尚書府外生生打折了腿,我看著他痛苦的模樣,不禁痛叫,那天的雨很大,他卻一直告訴我不疼,但看著他暈過去,被人帶走,心中早被折磨的萬般淋漓,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後來,尚書的女兒找到我,說,隻要我退出,離開這裏,她可以勸她父親放過白韞,並找來名醫治好他的腿,她說,他們的婚,鬧成這樣,不結必然是白韞死,如果我不想殃及無辜,最好接受她的提議,然後她提了提我的秀才爹。
我這才明白她的意思,我告訴她讓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回去之後,我的心很疼,疼的快要裂開,我們的愛那麼痛苦和艱難,讓我第一次萌生了退意,如果我們在一起誰也得不到幸福,那麼不如成全你。你跟著我得不到想要的支持和讚助,我也沒錢去治你的腿。那麼,我便退出。
我掙紮了很久才做這個決定,然後找到了尚書之女告訴她,我願意退出,並且有很好的方法,讓他死心。她問我如何?我說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得給我一筆錢,讓我好好離開,另外,還要托人好好照顧我的秀才爹,給他一份好差事。她有些諷刺的笑了,最終還是答應了。
我要她讓照顧他一段時日,然後“變心”離去,她說,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招。
我有些無奈的笑了,我說,我還要靠你們的錢去別處生活,怎麼可能耍花招?
那天之後,我去了白家,跪坐了昏迷的他麵前痛哭。
他在我的照顧下一天天好了起來。他開始感激,我一直都在,他又開始向我許諾之前的約定,我卻殘忍的告訴他,我不會和一個瘸子在一起,我告訴他,我已經答應跟容城侯一起去長安,在那裏他會照顧好我的。
他有些不信,說我肯定在故意捉弄他,我卻搖頭道:“你難道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對你隻是虛情假意嗎?我看中的從來隻有你的錢財,這一切,在你對我說,帶我私奔過貧苦日子的時候,就動搖了,你以為他們是怎麼找到我們的?我不說,他們真能通天嗎?”
他還是不信,我卻甩開他的手決絕離開。
出門的時候,聽見他無助的叫嚷,讓我回來跟他說清楚,我也無法回頭,隻是忍著淚離開。
此事之後,尚書之女如約的送了一大筆錢給我,我告訴秀才爹,我要去長安建一所私塾。秀才爹聽到後不由歎氣,“我知道這裏對你來說是一處傷心地,那你就離開吧。照顧好自己。”
我感激他的諒解,臨走之前擁抱了他一下,撒下最後一滴眼淚,隨容城侯離開。
我本以為,故事就這樣結束,這裏我再也不會回來,卻不料父親病重。
往事如刺一般紮入了我的心口,讓我徹夜難眠。
他已經有孩子,已經是父親了,更重要的是他的腿好了,他現在什麼都很好,白家現在是姑蘇的大家族,他生活的很好,他不需要我擔心,那樣就夠了,夠了。
【三】
我怎麼也沒想到沒過幾天,白夫人竟然來找我了。
相比五年前,她成熟豐滿了不少,但眼角還是留下的歲月的滄桑,我看著她突然知道她過的一點也不好。
我與她見禮,卻她親昵的扶住了,她有些歉意的說:“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也沒想到你竟然會回來。”
我說,父親病重,回來盡孝道本是應該。我說,你放心,我不會來打擾你們的生活的。
她卻搖了搖頭,說:“既然回來了,就不用走了。”
我有些奇怪的看著她,她卻說,“他很想你,不如你跟我回白家吧?”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有動彈,她歎了口氣,才告訴我近五年的事。
原來,在我去長安的沒幾年,尚書一家就因為得罪了權貴被奪了權,當時白家依然發達,白韞也不再敬她畏她,立馬娶了一個二房用來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