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葉靖道,望著他的目光堅如鋼鐵,"即使你離開,去別的地方躲避,這裏還是會因為你曾出現而變成一個修羅場。"
席昀闕的目光,落在對岸那半間黑黑的木屋之上,良久才道:"你是想叫我不要再躲,想叫我去找沐天?"
"沐天必欲殺你而後快,隻要他見不到你一天,因你而起的殺戮便不會停止。"葉靖頓了一頓,才終於把這無情的話說完,"......而你此去,無論生死,至少,不會再有人受你牽連。"他的目光,亦投向了對岸,鋼鐵般冷峻的眼神忽帶上了一抹柔和之色。
席昀闕的唇角,現出一絲苦笑:"這一戰,還真是命中注定、避無可避。"
他和沐天,本是一師門下的兩兄弟,卻因這影殺主人之位,而注定要一死一生。即使他已決定讓出這影殺主人的位子,不跟沐天爭奪下去,誰料最後卻還是免不了一戰。
而這時候,他早已退出影殺達一年之久。影殺中的實際權力,亦早操控在沐天手中,包括如葉靖這樣的三匕殺手十名、如蠱仙那樣的兩匕殺手二十人,還有一匕殺手無數。
此時他再回影殺去見沐天,與送死無異。但是他心中也明白,若要真正保護自己心底最珍視之人,就唯有舍棄這條性命。
席昀闕輕輕長歎,忽道:"你可知道,一年前我初次踏入店中時,隻來得及伸出一根手指,她卻已將一壇酒放在了我的麵前。"他從來就不是愛說話的人,那時他伸一根手指,是想要一壺茶,這需求卻被她無視了。但他亦沒有反對,從那日開始,他每日同樣時間,都會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然而自始至終,也不曾對她說過一句話。
葉靖麵上,現出一個了然於胸的笑容,卻並沒有開口。
席昀闕忽轉過身來,凝視了他,眸子如天邊的晨星般清澈閃亮,道:"請答應我一件事。"
葉靖沒有等他說出是什麼事,已點點頭:"我會留在這裏保護她,你可放心前去。"
席昀闕仍是望著他,似有一絲疑問在他心底,卻沒有問出口。
葉靖卻忽淡淡道:"我並不想你死,請你記著這一點。其實我希望你此行,會發生奇跡。"
"奇跡......嗎?"席昀闕微微一笑,卻沒有再說什麼,已轉過身去,默默走向前方。
葉靖望著他的背影。眼前的這個男人,自知前赴的將是死境,步伐卻仍是從容不迫。而他去赴死的原因,卻是為不連累一個連一句話也不曾交談過的女子。
他的至斯深情,她是否可以體會?而自己的這份苦心,又有沒有人可以體會?
夜已深,風無言地掀起葉靖的衣襟,而他忽感惆悵難明。
春雨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小酒店裏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然而席昀闕的身影卻再沒有出現在這裏。
葉靖的墨劍已被他藏在櫃台之下,他越來越像是一個平凡無比的店夥計,周旋於客人之間。
跛足少女卻再也不去招呼客人,每日裏除了釀酒,她便隻是趴在櫃台上發呆。以前她呆望的是門外碧波綠柳,現在她卻成日地望向席昀闕常坐的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