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1 / 2)

我的心"咚咚"地跳起來,即使是在事過境遷的今天,雖然早已知道我應該拒絕,但回想起那一刻,我仍然抵擋不了那種誘惑,能夠隻和她兩人獨處的誘惑。

我們並肩走著,默默無言。我才十五歲,個頭卻已快要趕上她。我不無欣慰地想,等我長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時,或許,我可以不再這麼隱蔽地、沒有希望地愛她,而可以向她坦露我的心跡,可以去嗬護她。

"小越,你家在哪裏?"在山腳,她微微側頭望著我,笑問。我被她的目光弄得心慌意亂,匆匆用手向家的方向一指,目光卻舍不得離開她。她抬頭望過去,麵上的笑容忽然不見了,身子也微微一僵。

我轉過頭,便看見了父親。他遠遠地立在那同一株雪鬆之下,也在望著她。很奇怪,我一直以為我可以從一個人的眼神中看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可這一次我卻怎麼也看不出,父親和她久久對視的目光中究竟是在流露著些什麼。

很久,很久,他們隻是互望,誰也不動,不言不語。我看看她,又看父親,我忽然感到自己成了局外人,迷惑,而又無比沮喪。

她忽然望向我,目光在我麵上停留了好久,於是慢慢地道:"你姓南宮?"我不自覺地點頭。她繼續看我,良久,忽然現出一個慘然的微笑:"我......早該看出來......"

我望著她,因為她笑容中展現出的悲傷而感到痛苦。可是她很快斂去了笑容,望著我一字字地道:"我不想見南宮家的人。所以,你以後不要再上山。"

我呆住。為什麼?為什麼?我在心中狂呼,卻沒有力氣真地發出聲音。我隻有眼睜睜地看著她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決絕地轉身而去,留下絕望而孤寂的我。

我知道我的幸福在她的一句話中就完結了,可造成這一切的,是誰?

我回頭望向父親,他的目光黯淡下來,卻什麼也沒有說,轉身慢慢離去。

那一天晚上,父親喝得大醉。

在我有記憶的日子裏,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喝醉。一個人若不是有太快樂或太痛苦的理由,是不會輕易喝醉的,我一直這麼以為著,特別是如父親這樣酒量甚宏的人。

聽說父親年輕之時,曾與人在嶽陽樓頭鬥酒鬥劍,直喝了兩天兩夜,將五名自稱從未醉過的人喝得爛醉如泥,他卻又轉頭與別人鬥劍,逼得兩名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劍術高手自動撤劍認輸,父親這才飄身而出,乘小舟在洞庭湖上大笑而去。那時的父親寬袍緩帶,長身玉立,在夕陽晚照下洞庭的粼粼波光中瀟灑從容,不知羨煞了多少武林子弟,不知讓多少女子暗寄相思。從此以後,父親不再因為是南宮家的子弟而為人所知,反而是"南宮"這兩個字,因為有了父親而更加顯赫。

去問問二十年前的江湖人,有誰不知道南宮遷在嶽陽樓頭的那一戰?有誰不記得那喝了近十壇好酒後仍目光清澈如水的翩翩少年?

可是這樣的父親,在那一晚,卻喝醉了。

我心中忽然對他又妒又恨,他可以借喝醉來逃避痛苦,可是我呢?我心中那些莫名的情緒該向誰去發泄?是他破壞了我營造已久的幸福,可是他卻連一句解釋也沒有。我不會讓他那麼開心,我要挑開他心中最痛的那些傷痕,讓他也和我如今一樣,體味火燒火燎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