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不要走!"她雖在他身後數步處停了下來,但他覺出有一股強大的、神秘的力量在將他牽引。這時他已想起她的眼睛,美麗而又充滿哀愁,像極了他以前見過的一隻受傷的鹿,那麼地,讓人憐惜。
他的血液沸騰起來,有那麼一個瞬間讓他失去了理智,於是他驀然轉身,就看見了她。
她蒼白的麵容,如大地蒼茫的白雪,隻雙唇是那麼地紅,不可思議的紅。那種嬌媚,令得他不自禁地伸手,便已將她擁入懷中。
隻有這一刻,荊軻忘了他的劍,甚至,也忘了他自己。
也僅是這一刻而已。
他緩緩地鬆手,凝視了她的麵容,仿佛要刻入心中的凝視。她的眸中現出淚光,是一種絕望的悲傷。
他心中一痛,很想說句道歉的話,最終仍是沒有開口。她早該懂的,他隻是一個浪子,他生命中所能擁有的,僅是那柄破劍。僅此,而已......
她的黑發在風中亂舞,有一種淒涼的美。而他已不忍再看,毅然轉身,他又已踏上旅途,身後的她仍佇立著,漸凝成一幅剪影,多年以後,他還會記得嗎?
"劍即我生。"荊軻默默地想,不再回頭。
流星劃過天際的時候,秦王正立於觀星台上。流星的光輝令他目眩,而他心中,亦突起一種異樣之感。
他鑲金嵌玉的劍在鞘中,亦有所感觸似的,微微作響。
"傳卜筮者。"他沉吟良久,這才下令。外人看來的秦王贏政,當是虎狼之士吧?因為他有野心、有抱負,極度自信,對付反對他的人亦從不曾留情。然而他的內心,仍是那麼地脆弱而敏感,幼時的坎坷命運早已令他不再信任任何人,於是,他轉而相信,神力與天命。
卜筮者已來到台下,他不敢直視秦王,那人身上有凜凜的威勢,這是大權在握的人才具備的,他的手中,操縱了多少人的生死啊!
秦王沉思,良久才道:"剛才的流星,當主何事?"
"這......"卜筮者一陣顫栗,要怎樣說,才可避免激起秦王的暴怒?斟酌半晌,他這才開口:"流星起於東北,墜於西方,東北乃燕地,此兆驗於燕。"
秦王眸中有寒芒一閃,燕國,他所痛恨的那個人,豈不是已逃歸燕國?"說下去。"他心中已起微瀾,外表卻不動聲色。
卜筮者硬下頭皮,終於道:"此兆......乃燕地將有英雄出。"
秦王雙眉一軒,淩厲的目光已射在卜筮者身上,空氣中有濃濃的殺意,卜筮者不敢抬頭。
秦王卻又慢慢收回目光,重新仰望星空,半晌,才喃喃道:"英雄......"語氣平和,卜筮者這才心頭一寬,偷偷抬眼望去,隻見月光下秦王的身影高大而又孤單,而秦王麵上正微微現出笑意,連笑意也冷峻而讓人不敢親近。
秦王全然不覺自己的笑意,他心中這時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究竟什麼樣的人才可稱作英雄?我呢?我算不算?
他的唇角漸凝上了一絲冷笑,又有一絲譏誚:"英雄?放眼天下,除了我之外,還有什麼人,配稱作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