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帕特發電報,跟他說他已經被降級開貨車了,”她對艾迪吩咐道,隨後,又像是臨時想起什麼一樣漫不經心地補充了一句,但大家都明白她絕對不是隨便說說的,“哦,對了,告訴他,我要和他一起坐在駕駛室裏。”

她身旁的一個上歲數的司機咧嘴一樂,“我想你就會這麼做的,塔格特小姐。”

達格妮給在紐約的裏爾登打了個電話,“漢克,我明天要開一個新聞發布會。”

他大笑起來,“不會吧!”

“是啊,”她的語氣認真得讓人覺得有一點害怕,“報紙突然找到了我,問了許多問題,我打算答複他們。”“祝你一切順利。”“我會的,你明天在城裏嗎?我希望你能來。”“好吧,我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前來約翰·高爾特公司辦公室參加新聞發布會的記者們歲數都不大,他們在工作中所受的訓練是如何在全世界麵前去掩蓋事實的真相。他們的日常安排是給那些公眾人物捧場當觀眾,聽那些人用精雕細琢、讓人不知所雲的講話來談論大眾的利益;他們的日常工作則是玩弄文字遊戲,隻要擺弄出來的文字不要把事情說得明確和具體就好。他們根本無法理解眼下的這場發布會。

達格妮·塔格特在她那間像貧民窟地下室一樣的辦公室裏坐定。她穿了漂亮考究的深藍色套裝,再加上一件白色的外套,透出一種莊重和近乎於軍人般的風範。她正襟危坐,神態威嚴,隻是稍稍有點過於威嚴了。

裏爾登大大咧咧地躺坐在房間一個角落內的椅子裏,他把兩條長長的腿蹺起來,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身體的方向和其他的人都擰著,一副輕鬆隨意的樣子,隻是顯得有點太隨便了。

達格妮不借助於任何文件,兩眼直視著麵前的人們,用軍人報到般清晰而毫無起伏的聲音敘述了約翰·高爾特鐵路的技術情況,一一給出了鐵軌性能的確切數據、大橋的運載能力、建築方法以及造價。隨後,她像銀行家那樣,用平淡枯燥的語氣講述了這條鐵路的財政前景,並指出了她預計會得到的巨大收益。“就這些。”她結束了講話。

“就這些嗎?”一個記者問道,“你難道不想對大家說些什麼嗎?”“這就是我要說的。”“可——我的意思是,你不想為自己做些辯解嗎?”“辯解什麼?”“你難道不想給我們些東西,以此證明你的鐵路嗎?”“我已經給了。”

一個嘴上總是掛著冷笑的人問道:“那麼,我想知道的是,正如伯川·斯庫德所說,如果你的鐵路不安全,我們能得到什麼樣的保障?”“別坐就是了。”另一個問:“你不打算告訴我們修築那條鐵路的動機嗎?”“這我已經說過了:就是我預期的收益。”

“哦,塔格特小姐,別這麼說!”一個年輕人嚷了起來。他是一個還忠實於自己職責的新人,對達格妮·塔格特有種莫名其妙的好感,“你不該這麼說,他們正是在這一點上對你有非議。”

“是嗎?”“我想,你肯定不是這意思,而且……而且你肯定想澄清這一點。”“哦,既然你這麼想,那好吧。一直以來,鐵路的平均利潤是全部資金投入的百分之二,這種巨大的付出和微薄的收入對於一個企業來說是很不合理的。我前麵已經講過,對比一下約翰·高爾特鐵路的成本和它今後可承載的運輸量,我預計可以獲得不少於投資額百分之十五的利潤。當然,按現今的標準,任何企業如果得到高於百分之四的利潤都會被視為暴利。盡管如此,如果可能的話,我會盡力讓約翰·高爾特鐵路給我掙來百分之二十的利潤。這就是我修建這條鐵路的動機。我說得夠清楚了吧?”

那個年輕人絕望地看著她,“你的意思不是說要為你掙利潤吧,塔格特小姐?你其實是說,是為了你的那些股東們,對嗎?”他希望能給她提個醒。

“幹嗎,當然不是了。我恰好就是塔格特公司最大的股東,因此我的利潤分成是最多的一個。目前,裏爾登先生的情況更有利,因為沒有其他的股東可以瓜分他的利潤——要不要你自己說說,裏爾登先生?”

“我當然很樂意。”裏爾登接了過來,“因為裏爾登合金的成分配方是屬於我個人的商業秘密,鑒於該合金的生產成本比你們諸位所能想象出的還要低很多,我預期在今後幾年可以從大眾身上掙到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潤。”

“你所說的從大眾身上是什麼意思,裏爾登先生?”一個人質問說,“如果真像你廣告裏所說,你的合金比其他材料的壽命能延長三倍,而價格卻便宜一半的話,大眾不就會因此得到好處嗎?”“哦,你也發現了?”裏爾登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