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抬頭看了看他,仿佛這會是最後一次,然後用低低的嗓音,真心地說道:“塔格特先生,我很感激你,因為你……我是說,其他的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想要……我是說,他想的就是這個。可你比他們強得太多了,噢,簡直強太多了。”

他隱約露出一種好奇的笑容,朝她俯過身去,“你會嗎?”

她從他麵前退避開,突然感到她自己說出的話令她恐懼,“噢,我不是那個意思!”她喘了口氣,“哦,天啊,我不是在暗示或者……或者……”她氣惱得羞紅了臉,急速轉身逃開,消失在出租房裏狹長陡峭的樓梯上方。

他站立在道旁,感到了一股奇怪的、沉重而莫名其妙的滿足:仿佛他剛剛完成了一次道德的壯舉,又像是對圍著三百英裏長的約翰·高爾特鐵路歡呼的所有人進行了報複。

列車一到費城,裏爾登便一言未發地離開了她。擁擠的站台和機車穿梭來往的白天,是他所敬重的現實生活,而他們在歸途中度過的夜晚,則似乎無須在此提及。她獨自繼續回到了紐約。不過,在當天的深夜,正如達格妮所期盼的那樣,她公寓的門鈴響了。

他進門時沒說一句話。他看著她,他默默的現身對她是比言語更親密的問候。他的臉上有一絲瞧不起人的笑容,頓時顯示出他早就知道她已等不及了,也同時在嘲笑著他自己的迫不及待。他站在客廳中央,慢慢地環顧著四周。這就是她的公寓,是這座城市裏那個折磨了他兩年,令他欲想不敢、欲罷不能的地方,那個他曾經無法走進,現在卻像主人一般隨便地不宣而入的地方。他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把腿向前一伸,而她卻站在他麵前,簡直像是她必須等候他的同意才可以坐,而這種等候又給她帶來愉悅。

“要不要我告訴你,你修那條鐵路是幹了一件多漂亮的事?”他問。她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他還從未給過她這樣的讚揚,他語氣中的敬佩發自內心,但臉上還留著捉弄的神情。這令她覺得,他這麼講有著她所猜不出的目的。“我一整天都在回答關於你、關於那條鐵路線合金以及將來的問題,就是忙這個,還有數合金的訂單。這些訂單以每小時成千上萬噸的頻率湧進來。那是什麼時候來著,九個月前?我連一個回複都沒有。現在,我不得不把電話關掉,才能不去理那些要親自和我講話、急等著裏爾登合金的人。你今天都做了什麼?”

“我不知道。隻是聽了艾迪的彙報,盡量避開人,盡量去再弄些鋼材,好多生產些火車投入到約翰·高爾特鐵路上去,因為我以前做好的運輸日程連僅僅這三天累積的運輸量都應付不了。”

“想見你的人多得不得了,對不對?”“嗯,是的。”

“隻要能和你說上一句話,他們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對不對?”“我……我覺得是吧。”“記者們總是在問我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有個地方報的小夥子一直在說,你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他就算是有機會,也沒膽量同你說話。他講得不錯。他們議論並為之顫抖的那個前景,將要完全取決於你的創造,因為你有他們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勇氣。是你的力量為他們開辟了財富之路,這力量可以抗拒所有人,不用向自己以外的任何意誌低頭。”

她捕捉到自己呼吸中正在下沉的喘息:她明白他的用意。她站得筆直,雙手垂在體側,神情肅穆,如同是在無所畏懼地承受著什麼,她站在這樣的讚美麵前,像是在經受侮辱的鞭打。

“他們也不斷問你問題,是吧?”他的身體俯過來,急切地問道,“而且他們看你的時候,眼神裏帶著仰慕,似乎你是站在山巔之上,他們隻能遠遠地仰望,並向你脫帽致敬,對吧?”

“是的。”她輕聲道。“他們看著你時,應該是覺得不會有人能接近你、在你麵前講話,或說能沾一下你的衣角。他們知道這一點,也的確是如此。他們是很尊敬地來看待你,對吧,對你簡直是高山仰止?”

他抓過她的胳膊,把她按得跪在地上,將她的身體推搡在自己的腿前,彎腰去吻她的嘴。她無聲地像惡作劇般地笑著,但卻雙目微合,隱隱地透出滿足。

幾個小時後,他們一起躺在床上。他的手摩挲著她的身體,猛地把她放平在自己的臂彎裏,將身體壓在她上方,冷不丁問了一句話。從他認真的表情和雖然低沉平穩但還是有些急喘的聲音中,她明白這問題已經在他心中憋了好幾個小時了。

“你還和哪些人曾經在一起過?”

他注視著她,仿佛這問題是一幅細節分明的情景畫麵,一幅他不願意看到,卻又不願放棄的畫麵。她從他的聲音中聽到了輕蔑、仇恨和痛苦,還有像是與折磨無關的一種奇怪的渴望。他緊緊地抱著她,問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