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裏有封一星期前寄給你的信,塔格特小姐,”他說著,將手伸進了衣袋,“信看上去像是挺重要的,可上麵寫著’私人‘的字樣,顯然是不想寄到你的辦公室,而且,他們也不知道你的地址——因此不知道該轉給哪裏,我把它保存在了保險櫃裏,我想我還是親手送給你比較好。”

他遞給她的信封上寫著:航空掛號——特殊郵寄——私人信件,寄信人的地址是:猶他州阿夫頓市,猶他理工學院,昆廷·丹尼爾斯。

“噢……謝謝你。”經理助理注意到她的輕歎聲是在禮貌性地掩飾著驚呼,發現她在久久地低頭盯著那個寄信人的名字,便在又問候了一句之後離開了。她一邊朝裏爾登走去,一邊打開了信封,然後便停在屋子中央讀著信。信是用打字機打在紙上的,他能透過透明的信紙看到一塊塊的黑色段落,並且能看見她讀信時的麵孔。

他預感到了她一讀完便會這樣:她衝向了電話,他聽到了瘋狂的撥號聲,還有她急得發抖的聲音:“接線員,請接長途……幫我接通猶他州阿夫頓市的猶他理工學院!”

他走過來,問道:“怎麼了?”她把信遞了過去,看也不看他一眼,雙眼緊盯著電話,仿佛她能逼著它說話似的。

信裏寫道:

親愛的塔格特小姐:我已經為此鬥爭了三個星期,我不願意這麼做,我知道這會給你帶來怎樣的打擊,並且知道你會如何來說服我,因為我已經用所有這些理由說服過我自己了——但在此我要告訴你,我退出了。

我無法在10-289號法令的條件下工作——盡管這並非出自它的始作俑者預想的原因。我明白,他們對一切科學研究的廢除在你我眼裏根本就不值一提,你希望我能夠繼續下去。但我必須退出,因為我再也不希望取得成功了。

我不希望在一個把我當做奴隸的世界裏工作,我不希望對人有任何的價值。假如我成功地將發動機重新做好,我不會允許你用它來為他們服務,將我的智慧創造用於他們的享受,這是我的良知所無法接受的。

我知道我們一旦成功,他們便會急不可耐地將發動機沒收。屆時,你和我將不得不接受我們已成為罪犯的局麵,並在他們可以隨時隨意地逮捕的威脅下生活。即使我可以忍受其他的一切,這卻是我無法接受的:為了給那些人帶去難以估量的巨大利益,我們卻要成為他們的犧牲品,如果不是因為我們,這些好處他們根本就想象不到。或許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原諒,但每念至此,我就會說:願你們不得好死,我寧願看著他們統統餓死,甚至連我自己也包括在內,也不會為此去原諒他們,或者允許它的存在!

說句真心話,我和以前一樣希望成功,希望揭開這台發動機的秘密。因此,我會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完全出於自己的興趣來繼續研究它。但假如我解開了這個難題,它就會成為我個人的秘密,我不會讓它用於任何商業用途。有鑒於此,我不能再拿你的錢。商業主義被認為是可恥的,因此他們所有的人都應該完全支持我的決定——給那些鄙視我的人去幫忙,我對此已經厭惡透頂。

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或者我今後將會做些什麼。就目前來看,我打算留在這所學院繼續做這份工作。但是,如果有哪位理事或者校方的人物認為我現在隻能去做清潔工,我就會辭職離開。

你給了我一生中最有意義的機會,可我現在卻給你帶來了痛苦和打擊,我或許該請求你的原諒。我認為你和我一樣熱愛著自己的工作,因此你會明白我做出這樣的決定有多麼的艱難,可我必須如此決定。

寫這封信的時候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並不打算死,可我正在將世界放棄,感覺這像是一封自殺前的遺書。因此我想說的是,在所有我認識的人當中,令我辭別時感到抱歉的,隻有你。

昆廷·丹尼爾斯敬上

他從信紙上抬起頭來,聽到她仍然在對電話說著,嗓音越來越高,一次比一次絕望:“繼續撥,接線員!……請繼續撥!”

“你又能和他講什麼呢?”他問,“該說的理由都說過了。”“我連和他說話的機會都沒了!他這會兒已經走了。這是一星期以前的信,他肯定是走了,他們把他拉走了。”“是誰把他拉走了?”“對,接線員,我會等的,接著找!”“如果他接了電話,你會和他怎麼說?”

“我會求他收下我的錢,不附加任何的限製和條件,這樣他才能有條件繼續下去!我會向他保證,如果他成功的時候我們還生活在掠奪者的世界裏,我就不會讓他把發動機交給我,甚至可以不把這秘密告訴我。不過,假如那時候我們自由了——”她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