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晚十一月,”弗蘭西斯科說,“我準備好回來的時候會給你發短波消息——到時你能不能把我家裏的取暖爐打開?”

“我會的,”休·阿克斯頓說,“而且會在你到達的時候預備好晚飯。”“約翰,”穆利根說,“我相信你這次是不會再回紐約了。”高爾特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淡淡地回答說:“這我還沒決定。”

她發現弗蘭西斯科和穆利根頓時大吃一驚,一齊在瞪著他——而休·阿克斯頓則慢慢地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臉上;阿克斯頓似乎並不覺得驚訝。

“你不是想再回到那個地獄裏待上一年吧?”穆利根說。“我正是這麼想的。”“可——上帝呀,約翰!為什麼呢?”“我一旦決定之後再告訴你。”

“可那裏已經沒有需要你去做的事情了。我們知道的和能知道的人都已經來了。除了漢克·裏爾登,名單上的人都齊了——而且我們今年年底之前就會解決他——還有塔格特小姐,如果她非要這樣的話。就是這些,你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外麵已經沒什麼可再去找的了——有的隻是世界最後崩潰時給他們帶來的滅頂之災。”

“這我知道。”“約翰,我可不希望你的腦袋到時候會在那裏。”“你從來都用不著替我擔心。”

“可你意識到他們已經到什麼地步了嗎?他們現在離地獄的災難隻差一步,他們已經邁出了這一步,現在早已既成事實了!他們過不了多久就會看到他們釀造的現實在自己的臉上炸得粉碎——這是一場純粹的、公開的、不分青紅皂白的、肆意而血腥的災難,它充滿了殺氣,會隨意波及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我可不願意看到你裹在裏麵。”

“我能照顧好我自己。”“約翰,你沒有必要去冒風險。”弗蘭西斯科說。“什麼風險?”

“掠奪者們對那些失蹤的人感到坐立不安,他們正在起疑心。在所有人當中,再也不應該待在那裏的就是你。他們總會有發現你的機會。”

“是有這種機會,不過不多。”“可不管怎麼說,都沒有冒險的道理。剩下的事情裏,沒有什麼是我和拉各那收拾不了的。”休·阿克斯頓往椅子裏一靠,靜靜地瞧著他們。他那專注的神情既不像痛楚,也不太像是在笑,如同一個人在觀望著一件令他感興趣的事態一樣——不斷發展著,卻總是與他的眼光所及落後了幾步。

“如果我回來的話,”高爾特說,“不會是因為我們的工作,而是因為我贏得了我自己畢生想得到的唯一一樣東西。我對這個世界一無所求,但它還攥著一樣屬於我的東西,我不會讓它繼續擁有下去。不,我不是打算違背我的誓言,我不會同掠奪者打任何交道,對於外麵的人來說,無論是掠奪者還是中立的人,甚至病瘤,我都沒有任何價值和用處。我一旦要去,就純粹是為了我自己——而且我不認為是在冒生命危險,可即便是那樣——那好,我現在也可以去冒這個險了。”

他並沒有看著她,但她卻不得不轉過頭去,將身子緊緊地靠在窗框上,因為她的手在顫抖。

“可是,約翰!”穆利根朝著山穀一揮胳膊,喊了起來,“假如你有什麼意外的話,我們該——”他猛然愧疚地止住了話頭。

高爾特撲哧一樂,“你想說什麼?”穆利根不好意思地一擺手,表示作罷,“你是不是想說如果我有什麼不測,就會死得很失敗?”

“好啦,”穆利根內疚地說道,“我不會那麼說。我是不會說缺了你我們就不能堅持下去這種話的——因為我們能。我不會求你看在我們的分上而留在這裏——這樣惡心的哀求我連想都沒想過,但是,我說!這誘惑力實在太大,我幾乎能明白人為什麼會這樣去做了。我知道,不管你想要的是什麼,如果你情願拿性命去冒險,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可我就是在想……哦,上帝呀,約翰,這樣的一個生命是多麼寶貴嗬!”

高爾特笑了,“這我明白,所以我不認為我是在冒險——我覺得我會成功的。”

弗蘭西斯科此時沉默了下來,他凝神盯著高爾特,不解地皺起了眉頭,那樣子不像是找到了答案,倒像是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樣吧,約翰,”穆利根說,“既然你還沒決定要走——你是還沒決定,對吧?”

“還沒有。”“既然還沒有,能不能讓我提醒你幾件事,僅僅是供你考慮?”“說吧。”“我擔心的是偶然的危險——是正在崩潰的世界上會出現的意識不到的、難以預料的危險。想一想,精密複雜的機器落在盲目無知的傻瓜和嚇得發瘋的膽小鬼的手上會發生什麼樣的危險。你就想想他們的鐵路吧——每當你踏上列車,就會冒著像溫斯頓隧道那樣恐怖的危險——更多類似那樣的事故會越來越頻繁地發生,最後會變成每天都離不開一起重大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