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沒有你的同意,這些就不可能得逞。如果你同意了這樣的做法,那就是自作自受。”

“當你聽著神秘主義論者長篇大論地在講人類頭腦的無能,並且開始懷疑你自己,而不是他的想法,當你任由你那本不堅定的半理性狀態在他人的斷言之下動搖,並且認為還是聽信他的高明見識更為穩妥時,你們雙方就都非常可笑:唯一能讓他感覺心裏有底的便是你的認可。神秘主義論者害怕的超凡力量,他頂禮膜拜的冥冥神靈,他認為萬能的那股意識,正是屬於你的。”

“神秘主義論者是一碰到他人的思想就繳械投降的人。當他自己對現實的理解與別人的論斷發生衝突,在人家的任意吆喝和自相矛盾的命令麵前,他就像個小孩那樣怯懦地不敢堅持主見,從而放棄自己的理智。在麵臨’我知道‘和’他們說‘這兩種選擇時,他就選擇別人的權威,寧願順從也不想弄懂,寧願相信也不想思考。相信超凡的力量漸漸演變為相信別人總高他一籌。他的認輸表現為總覺得必須要去掩飾他理解力的不足,覺得別人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覺得現實就是被他們用某些他永遠都得不到的手段隨意擺弄成的樣子。”

“畏懼思想的他從此便聽任說不清的情緒發落。他的感覺成為他唯一的指引和他剩下的僅有的一點人的特征,於是他便不顧一切地抓緊了它——他的一切想法都是千方百計地讓他可以不去看到自己真正感到的恐懼。”

“當神秘主義論者號稱自己感覺到有高於理性的力量存在時,他的確是有此感覺,但這並非宇宙萬能神靈的力量,而是任何一個他所碰到,並為之放棄他自己思想的路人的意識。神秘主義論者急於去對其他人無所不能的意識加以影響、欺騙、恭維、蒙蔽和壓迫。’他們‘是他打開通向現實之門的唯一一把鑰匙,他覺得一旦離開他們神秘的力量,不把他們那算不得數的認可索要到手的話,他就無法生存。’他們‘是他唯一的感知手段,如同盲人靠狗引路一樣,他覺得為了活下去,他就必須拴住他們。控製別人的意識成了他唯一熱衷去做的事情;對權力的欲望是一株野草,隻會生長在貧瘠荒蕪的大腦之中。”

“每個獨裁者都是神秘主義論者,每個神秘主義論者都是潛在的獨裁者。神秘主義論者渴望得到的不是人們的擁護,而是他們的服從。他希望人們能像他那樣,放棄他們的意識,聽命於他的主張,他的法令,他的願望,他的幻想。他想用信任和暴力這兩種手段去對付人——通過事實和理性去取得擁護令他難以滿足。理性這個敵人既讓他害怕,又讓他覺得危險:對他而言,理智是一種欺騙手段,他覺得人具備某些比理智更有效的力量——隻有他們平白無故的忠信或被迫之下的服從才能令他感覺安全,才能證明他獲得了對他所缺乏的神秘稟賦的掌控。他想要做的是發號施令,而不是說服:說服需要依靠他自己,而且要取決於無情的客觀現實。他尋求的是一種高於現實的力量,能夠超出人們的頭腦——這個會在存在與意識之間對他的意圖有所察覺的能力,好像隻要人們同意了他偽造現實的命令,現實就真的能偽造出現實一樣。”

“正如神秘主義論者在實質上是一條榨取別人財富的寄生蟲——正如他在精神上是一條霸占他人智慧的寄生蟲那樣——他比自造扭曲現實的瘋子還要瘋狂,已經到了一心要別人編造的扭曲的變態寄生蟲的地步。”

“隻有一種狀態能夠滿足神秘主義論者對無限、無因、無名的追求:那就是死亡。無論他如何把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歸因於他表達不出的感受,拒絕現實就是拒絕存在——從此,推動著他的情緒便是對人的一切生命價值的仇恨,以及對摧毀它的所有邪惡的向往。神秘主義論者欣賞苦難、貧窮、屈從和恐懼的景象,這些令他有一種勝利的感覺,是擊敗理性現實的一種證明。隻不過,不會再有別的現實存在了。”

“不管他自稱是在為誰的利益服務,無論他是為上帝還是為被他稱作’人民‘的那些出離靈魂的怪物,無論他用神乎其神的言辭喊出什麼理想的主張——在這樣一個現實和世界裏,死亡便是他的理想,屠殺便是他的渴望,隻有使人受盡苦難才能令他稱心如意。”

“毀滅是神秘主義論者的理論能達到的唯一目的,這正是你們如今所看到的,假如他們造成的破壞還沒有讓他們反思自己的理論,假如他們口口聲聲說被愛感動,卻對成堆的死人屍骨無動於衷,那正是因為相比你們能去聽的他們的那些無恥借口——隻要目的正當,可以不擇手段,他們采取恐怖的手段是為了達到高尚的目的——他們的靈魂更加卑鄙。事實是,那些恐怖就是他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