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斷地給他夾菜,嘴裏也念叨著一些瑣碎的小事,甚至叮囑祈年要記得睡前多加床被子。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但當看到母親兩鬢的白發和對麵空空的座位時,少年才回到了現實中。
飯後,陪母親看了會電視,祈年便早早地睡了。但翻來覆去卻始終睡不著,他索性起身,推開門走到了走廊上。習慣性地左轉,下了一層樓後再右轉,當站在拜良家門前時,祈年才回過神來。而這時,來不及收回的手,已經扣響了門。
裏麵,有光透出,祈年忽然覺得有點尷尬。他不知該轉身離開,還是繼續站著。如果拜良開門,見麵後,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這時,有腳步聲由小變大,向門靠近,少年竟覺手心躁熱,滲出汗水來。
當一個陌生的臉出現在打開的門後,祈年鬆了一口氣,這才想起母親說拜良已經搬走了。她不知道真相,所以提起時依然是說"那個可憐的孩子"。祈年沒有回應,母親當他被勾起了不開心的情緒,趕緊轉移了話題。
搬走,倒是不驚訝的。反正見麵,也隻是尷尬。對曾經在他生命裏出現過的友誼,祈年除了感到遺憾之外,再沒有更多的想法。心裏的疙瘩,總歸是無法完全撫平的。
在家呆了九個月後,祈年拿著通知書到同城的a大學去報道。在去往宿舍的路上,他無意間仿佛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但轉瞬就沒有了。他沒有可以再去找,反正並不重要。未來四年裏,還有更多的東西值得他去關注。
這邊,拜良正提著行李往機場趕,他作為學校的交換生將去美國學習兩年。當年高考他考入了本城的a大,在搬進學校後他就將原來的房子賣掉了。那些回憶,也被一同給甩掉,不再拾起。
這時正是新生入學,路上穿梭著許多新鮮陌生的麵孔。忽然,拜良感到一股視線朝他投來,但隻是一瞬。一種熟悉的感覺在心底泛起,卻促使他加快了腳步,顯得有些急迫。同行的人被他給甩在了後麵,抱怨著說他見鬼了。拜良聽到這句臉色變得有點陰沉,對方趕上來發現不對後,就閉了口。
到了機場,與送行的同學道別後,拜良就安檢登機了。這在送行的人看來,一向處事從容的他顯得有點反常,但也隻嘀咕兩句而已。
坐在座位上後,拜良才感覺鬆了一口氣。不一會,隨著廣播,飛機也開始跑上跑道,為起飛加速。拜良拿出手機,翻開了相冊,一張照片顯示在屏幕上。
畫麵模糊不清,顏色泛黃,一看便知道是用手機對著老照片拍攝的。兩個小男生,穿著白色的背心,一手相互攬著對方的肩,另一隻手拿著冰棍,對著鏡頭露出最燦爛的笑。
手指移到刪除鍵,輕輕一摁,畫麵就徹底消失了。
拜良關了手機,背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飛機衝入雲霄,隻落下一片轟隆聲和一道長長的航跡雲。
舊事,在這稀薄的氧氣裏,落下帷幕。
在虛妄的文字裏,我讓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愛上你,海枯石爛,地老天荒。而到最後的最後,我竟然在心底默默對你說:"打擾了,對不起。"卻忽然發現燃成灰燼後,那記憶裏的少年終不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