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據元老院的規定無故缺席會被處以罰款。第二天,即10月18日,為了免受財產損失議員們紛紛出席,議員們一邊腹議,這次肯定又是例行公事地宣讀提比略的書信,然後投票表決,應當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一邊陸續進場。議事廳中沒有安排固定座位,通常是先到者先坐。然而,大家每次都會心照不宣地留出最前排的座位。前排的座位是長者或能力超群的議員們的專座,即使這些議員姍姍來遲,也沒人敢去坐。這天塞亞努斯卻認為自己也理所當然地應坐在最前排。
會議在兩名執政官進場之後隨即開始。在不疾不徐地拆開昨夜收到的提比略信件之後,雷古拉斯執政官開始當眾宣讀起來。
雖然塔西佗的《編年史》從中世紀流傳至今,但是讓人惋惜的是他的書中關於這一時期的內容不幸失傳。也因此使得我們無從得知提比略書信的內容。塔西佗素以厭惡提比略聞名,然而對自己作為曆史學家、作家的專業水準相當自負。用自己獨樹一幟的文字表達好惡,是業餘愛好者的習慣,不合專業人士的作風。曆史學家記述史實,通常會在其後附加注釋或評語,向讀者傳遞自己的看法。至於專業作家,曆來避免發表個人評論,隻是陳述曆史事件,就能讓讀者體會到書中人物是否偉大或渺小。塔西佗對這兩種方法運用自如,所以他被人們公認為帝國時期最偉大的曆史學家。對同一個史實,我經常會產生和塔西佗截然相反的看法,然而這不妨礙我閱讀他所作的批注或記載的史實。因為,他比任何人都要尊重曆史,忠實於曆史,他的作品能夠真實地傳達史實。換言之,我相信他的專業功底,才是我信任他著作的原因。他的著作中有尤裏烏斯·愷撒的親筆文章,或者把他從碑文上摘取的史實重點和其他史學家進行比較,其中的差異一目了然。塔西佗寫的是徹頭徹尾的“摘要”,然而其他史學家,尤其是狄奧·卡西烏斯,完全變成了發表自己觀點的著作。所以他筆下的羅馬曆史人物,說話口氣都是一個模式,給後世的研究者在區分人物、了解人物性格時帶來不小困難。甚至尤裏烏斯·愷撒的語言也有失簡潔明快,就好像是一個50歲老頭在喋喋不休,實在大煞風景。
塔西佗不是這樣,在研讀他的著作時,要時刻牢記他非常善用上述兩種方法,否則就會輕易地被他的文字敘述牽引著,從而忘了自己的初衷。我也一直認為,自從伏爾泰開始,近現代屢次出現為提比略翻案的事件,並不是找到了比塔西佗的記載更可信的曆史記錄,而是大家把他的作品讀通、讀熟、讀透了才產生的想法。
在資料不充分的情況下,雖然尚未達到盡善盡美的程度,也隻好將就現有的材料。所以,關於公元31年10月18日在元老院會場宣讀的提比略書信,我隻能借用其他史學家的觀點。通過這些解釋,我們很清楚,當天提比略的長篇大論,根本目的就是讓塞亞努斯垮台,堪稱“傳世之作”。
提比略在這封書信中首先提及七零八碎的國政瑣事,接著強調維護帝國安全的重要性,突然話題一轉,羅馬帝國處在危機之中,信函在這裏陡然變換了語氣。提比略在信中說道,如果此時回到羅馬,僅靠現有的護衛並不安全,希望元老院派一位執政官來隨侍保護。因為執政官有權指揮近衛軍團,所以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朝堂危急,需要動用近衛軍團以防不測。議員們原本以為信函內容是老生常談,一聽到這話,立刻豎起了耳朵仔細聆聽。當提比略嚴詞質問支持塞亞努斯派的兩位議員時,議員們才開始集體轉變態度。緊接著提比略不留情麵地指責塞亞努斯罪不可赦,犀利的言辭朝所有議員鋪天蓋地而來。塞亞努斯不僅陰謀顛覆國家,而且已經采取行動,他的罪名是叛國罪。這件事情由皇帝親自揭發,一一列舉的證據就是指控理由。信函的最後,提比略要求元老院立即將塞亞努斯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