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現在非常困惑。用一個比喻來說明,我想大概是這樣一種感覺。上羅馬史課的學生中,有一個名叫塔西佗的優等生。為什麼說他是優等生呢?因為對於教授提出的問題,在其他學生分別闡述了各自的想法後,他提出的意見無論是其風格的簡潔還是詞彙選擇的準確性,都好像他親眼所見。他的描述非常有現場感,其見解遠高於其他人。認為他是天才、向他脫帽表示敬意的不光有學生,連教授也不禁深表讚許,對他頻頻點頭不已。這時,坐在教室後麵的我舉手要求發言。我會說,如此這般的史實也都考慮進去的話,難道沒有可能有另外一種與塔西佗的意見不同的見解嗎?事實上,正是因為有他的《編年史》,我才得以完成《羅馬人的故事7·臭名昭著的皇帝》這部作品;正是因為有他的《阿格裏科拉傳》和《同時代史》,才有了我的《羅馬人的故事8·危機與克服》。
暑假結束後回到學校,校園裏卻不見了這位優等生。問其他同學,說是因為他父親的任職地調動,他已經轉校。哎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一時感到非常困惑。
在本書中,我要講述圖拉真、哈德良和安敦尼·庇護這三位皇帝,時間是公元98年至161年。因為據說塔西佗是公元120年離世的,所以自然沒有可能向他索要有關這三位皇帝統治情形的著作。但是,對於公元98年到117年圖拉真皇帝的統治,隻要他有心寫,完全有可能。事實上,對於寫圖拉真,塔西佗不是一點想法都沒有。《同時代史》的內容始於公元69年的內亂,雖然留存到現在的也隻剩下對這一年的敘述,但是,這部作品很可能寫到公元96年圖密善皇帝被殺為止。因為在這部作品的開頭有這樣一句話:
寫完這部作品以後,如果我還活著,我想用我的晚年時光來書寫神君涅爾瓦和皇帝圖拉真。
遺憾的是,塔西佗沒有兌現對讀者的承諾。不是因為他封筆不再從事寫作,而是因為他在完成《同時代史》後執筆寫了《編年史》,講述的事件始於第一代皇帝奧古斯都去世,終於皇帝尼祿自盡,卻沒有去寫涅爾瓦和圖拉真。
在那個時候,隻要擔任過執政官,即便是候補執政官,在經過10年的停職期後,等待他的應該是行省總督的職位。
但是,到了公元107年,塔西佗還是沒有當選行省總督。他沒有孩子。第一代皇帝奧古斯都為“防止人口減少”,製定過一項政策。政策規定,同等資格的候選人中,優先考慮有3個以上孩子的有過執政官經曆的人。所以,很可能塔西佗就卡在這一點上了。但是,話雖如此,因為皇帝認可其能力而不受這條規定約束的事例也不少。所以,可以想象,對圖拉真來說,盡管塔西佗是一位優秀的文人,卻不是一位不可或缺的行政官員。有意思的是,作為文人的塔西佗,在遭到他無情譴責的皇帝在位期間一次次地被啟用任職,但在賢君圖拉真皇帝在位期間,他卻沒有受到過什麼重用。這不禁讓人思考這樣一個問題:人的才能的高低究竟是如何來衡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