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前一樣,因為缺乏連貫的戰記,我們無從得知公元174年進行的薩爾馬提亞戰爭的具體過程。紀念柱上的浮雕也沒有留下可供探尋的故事。不過,從一些場景片段中我們可以推斷,盡管戰鬥激烈,互有攻守,但戰爭的主動權始終掌握在羅馬軍隊手裏。這表明羅馬方麵占據著優勢,因而經過惡戰的雅茲蓋斯人隻好求和。馬可接受了對方的請求,雙方議和。
但是,對於雅茲蓋斯人而言,和羅馬的議和並不意味著戰爭的結束。接下來他們必須回頭向北,與南下侵占了自己過半居住地的薩爾馬提亞人一決高下。
多年前就實行過這一方法,把達契亞變成了羅馬帝國的行省。如果推行這一政策,那麼第二年,即公元175年,倒是不錯的時機。羅馬已經與馬爾科曼尼人和誇地人媾和,雅茲蓋斯人雖然是後來講和的,但應該重視的對手仍舊是強大的馬爾科曼尼人和誇地人。這兩個部族居住在多瑙河中遊的北岸一帶,即今天的維也納以西直到布達佩斯的多瑙河北部流域,古稱波希米亞。如果馬可的願望能夠實現,那麼後世的捷克會被整個納入羅馬帝國的版圖,也是與圖拉真皇帝建立達契亞行省相比肩的壯舉。
而且這一構想在戰略上也相當有效。從地圖上看,新構想的行省和達契亞行省都往多瑙河北岸大為凸出,看上去似乎難以防守,但如果築起了城牆則未必被動。相比於一條直來直去的防線,在每個戰略要地前麵都構建前凸的橋頭堡,那麼投入同樣的兵力就能策應更長的防線。
馬可·奧勒留的氣質比其他皇帝更疏遠軍事,他比較喜歡進行哲學思考。在埋頭解決眼前的問題5年之後,他終於領悟到了表象之下真正的問題所在。也許他最後的結論是,隻有運用軍事力量努力擴大帝國版圖,才能最終解決蠻族問題。
然而,馬爾科曼尼人和誇地人雖然求和了,但他們並未要求行省化。以受到北方蠻族的壓迫而無處可去為理由,請求羅馬提供境內土地定居的,都是比較弱小、人口也很少的中小部族。馬爾科曼尼人和誇地人雖然同樣感受到了北方蠻族南侵的多米諾現象帶來的危機感,但他們畢竟是能和羅馬軍隊鏖戰兩年的強大部族,所以比較現實的推斷,是他們肯定會拒絕行省化的要求。
如此一來,就隻剩下軍事施壓一途,再以後就隻能行省化了。然而走這條路的話,強大的軍事力量和高明的總司令官二者缺一不可。距圖拉真皇帝進行達契亞戰爭已經過去70多年了,羅馬的軍事力量仍舊強大,可是總司令官嘛……馬可有著深刻的洞察力,他當然知道自己遜於圖拉真。既然如此,那就隻能指望自己的左膀右臂龐培亞努斯或者騎兵團長馬克西米亞努斯這些人了。順便說一下,這個階層的司令官盡管出身於行省,但都洋溢著羅馬精神。馬可不僅為自己再婚的女兒露西拉選擇了龐培亞努斯,而且五個長大成人的女兒中有三個都嫁給了這個階層的武將。為了讓軍人也能積累行政經驗,馬可還推薦他們去做執政官。不過,他們仍舊隻是軍團長級別的司令官,並不是總司令官。總司令官的職責無論如何也都要由皇帝來承擔。
在這一時期成文的《沉思錄》中,盡管我們努力尋找涉及波希米亞行省化的隻言片語,但最後得到的也都是失望。馬可·奧勒留完全不提政務,隻管埋頭表達自己的思緒。後世的研究人員也都認為,在戰爭前線撰寫,卻完全找不到任何戰爭內容,這絕對是《沉思錄》的一大特色。
這是為什麼呢?
也許馬可認為,發動對蠻族的戰爭是自己的責任,屬於自己內心以外的問題。而《沉思錄》的內容即便易名為“我同內心的對話”亦無不可,所以他決定隻寫和自己內心有關的問題。
可是,無論多麼喜歡哲學思考,馬可畢竟成不了犬儒學派哲學家第歐根尼,也沒有人可以像第歐根尼那樣徹底地嘲諷人生。曾有這樣一個故事,第歐根尼衣衫襤褸地住在一個大桶裏,東征路上的亞曆山大大帝前去禮節性地拜訪他。“請問你需要我幫什麼忙嗎?”年輕的大帝問道。第歐根尼回答:“麻煩你幫忙讓開一下,不要擋住我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