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之書·序章
殘陽如血。染透了半邊天空。
而染紅大地的，是真實的鮮血。
戰場上到處是倒下的屍體、插滿箭支的屍體、肢體殘缺的屍體、一分為二的屍體和被砸成那肉醬，完全看不出是屍體的屍體。
忽然，這些屍體開始抽搐，開始扭動，最終站立起來，拖著手中殘缺的武器，想著戰場的正中心走去。被鮮血沁透的地麵上，一道道黑色的氣息升騰而起，在空中化成一張張各異的麵孔，伴隨著刺耳的哀嚎，向著同樣的方向飛過去。
我不知道自己戰鬥了多久，眼前的敵人從一半活人一半死人慢慢變成全是死人，承影劍在半空中化作流光，將一個個冤魂斬的灰飛煙滅。我手握真剛劍，閃轉騰挪之間，劍氣縱橫，無數的活屍被撕成碎片，更多的活屍又從四麵八方趕來……。
漸漸的，我眼前的世界開始越來越模糊，承影劍劃過空中的劍鳴聲也越來越小，我的意識仿佛變成了一個旁觀者，看著自己不斷的揮劍、揮劍、揮劍。
天空中的冤魂越來越多，漸漸聚集成了一朵烏雲。地上的活屍也越來越多，漸漸淹沒了我的身影。
很久、很久、很久之後。
我見到了他。一襲白衣，一頭白發。和滿眼血色的戰場格格不入。
我身後是一道殘屍組成的山脈。沿著我前進的軌跡，散落一地。
天空中再也沒有任何一道黑色的冤魂，地麵上也沒有了活屍的蹤跡。不知什麼時候，承影劍已經掉落在了地上，完全失去了光澤和靈性。
“你很強。”他似乎有點不情願的說道：“可能比我還要強。”
“但這是戰爭。”他搖搖頭：“一個人的力量就好比一朵浪花，無論多麼令人欣賞，永遠都不能撼動堤岸。”
我搖搖欲墜，雙腿幾乎沒了知覺，隻能靠著真剛劍苦苦支撐不讓自己倒下去。
他搖了搖手裏的畫卷：“百鬼夜行圖。”
“上千人花了整整一個月，才讓我得到了它。天人死後屍體會化光而去，讓百鬼夜行的威力比我預期的要小一些，不過足夠了不是嗎？”隨即又把畫卷丟在地上：“可惜隻能用一次。”
“叮！”真剛劍斷成三截，掉落在地上。我失去了支撐，再也沒法靠自己的力量維持站立。“嘭”的一聲跪倒在地。
他向前走了兩步，拔起地上的承影，緩緩向我走來。
“你一死，鐵城再無可戰之人，周處的陷陣營趕回來至少需要一整夜，到那時整座鐵城早已化為廢墟。所以說你輸了。”他微微停頓，站在我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又環顧著戰場，仿佛在享受著勝利一刻的喜悅和成就感：“我還是很欣賞你。”
他高高舉起承影劍，下一刻，我就將輸掉整場戰爭。
我緩緩抬起頭，喉嚨裏發出比百鬼夜行的冤魂還要嘶啞的聲音，我相信他聽清了我的話。甚至來不及斬落我的頭顱就向後飛退，同時把承影劍橫在身前。
“殺劍，含光！”
我一揚手，手裏仿佛握著什麼東西，他向後飛退的身影猛然頓住。臉上呈現出一種不是是喜是怒的古怪表情。在我的正前方，地上的屍體悄無聲息的分成兩半，一柄長槍斜插在地上，突然沿著一道光滑的切麵分開。
無論是屍體還是兵器，所有東西就好似原本就是由兩部分組成，沿著一條筆直的線統統分成兩半。
“哐啷”橫在他身前的承影劍一分為二，劍尖掉落在地。
“你還是輸了。”他扔開手中的半柄殘劍：“你殺死了我，但你已經沒法阻止鐵城陷落了。”他的身後，無數旌旗緩緩向前。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了說話的力氣，慢慢看了一眼地上的百鬼夜行圖，原本完整的圖卷也被劍氣一分為二，一絲絲肉眼可見的黑氣從切口處緩緩流出，鑽入大地消失不見。
他順著我的目光，看見了地上的圖卷。忽然一笑：“原來如此。”
說罷，就變成一道白色光芒衝天而起。
終於，我用盡了所有的力量，摔倒在地。一道道黑色氣息從地麵上湧出，漸漸彙集成籠罩大地的黑色迷霧。
一道白光閃過，在漫天的黑暗裏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