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脖子上的濕熱,白夜並未轉過頭,輕輕的說道:
“弱弱,四歲那年,我撿到你其實便已經十八歲了,十年過去,我已經二十八歲了,你才十二歲。
當年我從雪地裏把你抱出來,是因為我一直以來都是個孤兒,知道一個人生活的艱辛與痛苦。
弱弱啊,很多時候,我像一個兄長照顧著你,是因為我從來沒有過家人,包括我從十八歲變成四歲,依舊沒有家人。”
他知道她很聰明,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是他並不知道自己對少女的感情是什麼,十年的生死相依,他一直認為那是家人的愛護與依賴。
因為她還小,十年以來一直不像尋常人家那般安定的日子,
所以她少了許多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與美好幻想,多了許多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生死勞累與愁苦。
他也知道她這些年裏一直依賴著自己,幾乎把自己當作她的全部,他覺得這樣不好,他不能讓她是為了自己而活,他想讓她更加的輕鬆。
所以他說了這樣一段話,他知道這樣很殘忍,盡管自己心裏很難受,但一定要說出來。
更何況自己是真的很有可能會死掉。
白弱聽到這樣一句話,有些不知所措,她覺得自己似乎要失去些什麼,很害怕,心裏有些慌張,不停的輕輕搖著頭,緊緊抱著他,好像一鬆手便會失去。
“弱弱,如果沒有了我,你會怎樣?”
白夜轉過頭,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用一種極為嚴肅的,她以前隻見過一次的表情問道。
少女有些驚慌,有些無措,她很害怕看到他臉上這種表情,之前唯一的一次見到這個表情便是在她六歲那年,和他被十數人圍住時,
那一次他差點死去。
這次見到他又露出這樣的表情,便由不住的想起那個冬末,大雪紛飛,是她見過死人最多的時候。
她真的很害怕,以至於隻是流淚,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幾乎無法想象沒了他她會怎麼樣,生死相依,便是這般殘酷。
她心裏邊兒最大的願望便是可以和他一起生活,屋子裏沒有周老頭這樣的人,他和她都不必姓周,隻是姓白;
然後周圍有現在周圍這樣的鄰居,可以去那些大娘嬸嬸家裏學些針線活;
隔著幾日若是吃素倦了,便炒一盤青椒炒肉絲;
他也會在夜裏抱著自己,用他的溫度溫暖自己的身體,用他腦袋裏神奇的故事溫暖自己的心;
他還會教自己許多書上的學問,教給自己如何與人相處,盡管他說過他是一個不擅長與人交往的人,但是沒關係啊,她可以和他一起說許多話,盡管是寫出來的,
但是沒關係啊,
真的沒關係啊!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身邊沒有他。
但是他在問自己,沒了他,自己會怎樣。
她呆住了,久久沒有回答,就那般站在門裏,清瘦,有著好看的眼睛和不好看的頭發。
待她醒轉過來,跟前的白夜早已離去,她轉過頭,看到他站在裏屋,燈光晃晃,從他的臉龐迎過來,
看著看著便是淚流滿麵。
他就這樣看著她,沒有上前去將她的淚水擦去,沒有像以前那般摸她的頭。
她沒有說話,也不會說話,從來都是把自己的情緒表現在臉上,把情感藏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