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對白弱來說,是最不開心的一晚。
因為他死了。
他以前和自己說過,人死了後會沒有呼吸,沒有心跳,身體會變得僵硬冰冷。
他現在便是這樣的。
所以,他死了。
白弱跪在地上,輕輕地抱著他的頭,心裏給他講起了他以前給她講的故事,那是他最喜歡的故事,是一個名叫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故事裏,是大雪紛飛,故事裏,也死了人。
她還想著他先前對自己說的話:我叫白夜,白天黑夜的白夜。
第一次說這話的時候是十年前的大學地裏,那時候他的臉上有些無奈.
第二次是今晚,他倚在門邊,她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不過她猜他在笑,笑著笑著便會流淚。
第三次是剛才,那個時候他滿臉血跡,看不清表情,不過她知道他有些傷心。
小時候她看到有人家裏死了人,便在他手心寫字問他:“這人怎麼了。”
他便會說:“他已經死了,不會再醒過來。”
“那我們也會死嗎?”
“每個人都會死。”
“死是怎樣的感覺?”
“有些冷。”
“比我變得不能說話的那天晚上還冷嗎?”
“是的,冷些。”
於是她便很不喜歡死,比不喜歡自己不能說話還要不喜歡。但是今天晚上他死了。
他冷嗎?她更加抱緊了他的身體,想要留下些溫度。
今天,他十四歲,也是三十二歲。
今天,她十一歲,她想要自己更大一些,這樣便可以更加多的抱住他。
這三年以來,他也是這樣抱著她的。每天夜裏,他總是會問:“冷嗎?”
自己便會捏一捏他的手,他便會抱住自己,再問“這樣呢?”
其實那個時候她想再捏一捏他的手的,但是每次一想這樣做,臉上便有些微微發燙,心跳的便會有些快,所以每次她便會輕輕嗯一聲。
其實,她現在想問他你冷嗎。可是她不能說話,他也不會捏一下自己的手。
其實,她現在想要問他你想吃青椒炒肉絲嗎。可是她不能說話,他也不會彎一彎他那有些好看的眉毛。
其實,她現在也有點冷,可是他不會問自己冷嗎,盡管自己捏著他的手心。
其實,她已經知道他之前為什麼對自己說出那番話。
其實,他還是不喜歡他之前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他之前問過她一個問題:沒有我,你會怎麼樣。
她現在知道答案了,沒有他,她會很冷。她很想告訴他她的回答,但是她沒法說,他也沒法兒聽。
摸著他頭上的白發,心裏有些傷心,他老是說她的頭發不好看,可是現在自己的頭發都變白了,白的就像那年的雪。
這裏之前有一塊石碑,然後有了個高大書生,然後就沒有了石碑。
屋頂上的陸小路本想出劍,一劍斬了那周正,但是突然有了個高大書生,書生把她叫做是小姑娘。
陸小路不喜歡小姑娘這個稱呼,即便是那位先生叫的。
門裏的那些老頭子這些年來一直以這自己是小姑娘的由頭,不讓自己去闖蕩江湖。
一想到江湖被小姑娘三個字拖了些年份,她便替這個江湖可惜。
陸小路是個江湖中人,會飛劍,不會喝酒。
有的人走路時一步一朵蓮花,有的人走路時一步一輪圓月,有的人走路時一步一道劍氣。
而有的人走路則是一步一道春風。
大江邊上的壓江鎮,有一道又一道春風。
大江邊上的壓江鎮有一個書生,他的身邊是一道又一道春風。
春風最暖人心,春風也最解大雪寒,十年前的那場大雪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