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鶴唳劃破寂靜的夜空。
安國,安城。
富麗堂皇的皇城上空,一隻通體雪白,眼泛金光的巨鶴憑空出現,停下了扇動的翅膀,單腳立在空中,一動不動。
中年道人從鶴背上下來,望著下邊兒燈火通明的巨大宮殿,有些感慨。
細聲喃喃:“這住的地方比我住的是要好看一些。”
他輕輕俯身靠在巨鶴耳邊,溫聲說道:“你先去壓江鎮,我稍後就來。”
巨鶴紅色鳥喙輕輕點了點中年道人的額頭,衝天而起,振翅之間,已在天邊。
中年道人懸立在空,如履平地。
像是下樓梯一樣,一步一步走向那間宮殿。
皇城之中許多禁衛軍來回巡邏,很是嚴密,但所有人都像是看不到這中年男子一般,由著他慢慢走向那座宮殿。
待他剛走到宮殿門口時,一身著樸素寬鬆衣袍的男子快步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個頭戴青色儒觀的年輕儒士。
素衣男子已是中年模樣,但依舊豐神如玉,麵貌俊朗,尤其是眼睛,熠熠生輝,神采十足。
見到這身著尋常道袍,頭發散亂的道士,便連忙要低下頭去,但道士隻是輕輕抬手,素衣男子便低不下頭,彎不下腰。
道士聲音硬朗清明,“龍,不能低頭!”
素衣男子微微苦笑,隻好抱手握拳,“安國國君殷越見過路天君。”
道士輕輕搖頭,說道:“壓江鎮那邊兒出事了,你應該知道了。”
殷越點頭,沒有多說,等待道士的回複。
道士深深地看了一眼殷越,輕聲說道:“沒什麼大問題,你我之間的交易照舊。”
“天君行事,小王心知。”
安國國君的聲音很是儒雅,清潤無比。
道士微微歎息,“當真舍得?”
殷越笑了笑,很是清淡,“為了殷氏,舍得!”
道士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殷越,便不再多說什麼。
他將目光轉向殷越身旁的儒士,問道:“這次,書院應該有來人吧。”
年輕儒士隻有一隻眼睛,不過依稀看得出麵貌不差,“小生已不是書院的人,自然不知書院的事了。”
道士橫眉冷言:“你是咎由自取!”
年輕儒士點頭,“是的,是小生的錯。”
道士擺擺手,有些不耐煩了,“夠了夠了,你們這些讀書人腦子裏裝的全是書和規矩,這麼一把年紀了,還一口一個小生。”
年輕儒士突然直勾勾看向道士,向前走出一步,站在殷越之前,一字一句硬聲說道“鹿又幽見過天君。”
儒士鹿又幽。
道士猛然向前一步踏去,眼中金光閃過,鹿又幽一口鮮血吐出,半跪在地,單手撐著。
道士看著臉色已然蒼白,身體虛浮無力的鹿又幽,沒有說話。
鹿又幽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站直了,扶了扶歪了的儒冠,以讀書人姿勢行禮,“謝天君不殺之恩。”
道士再次深深看了兩人一眼,轉身瞬間消失在原地,不留下任何痕跡。
殷越沒有去扶鹿又幽,隻是輕聲問道:“有礙?”
鹿又幽搖頭,“無礙。”
夜風吹過。
殷越攏了攏衣襟,聲音小了些,“天君的道有多高。”
“兩個人那麼高。”鹿又幽說了沒道理的一句話。
但是兩人並沒有覺得古怪,反而嚴肅起來。
他們深知,這是位天君,姓路,名小飛。
路小飛。
很不符合天君氣質的名字,但是偏偏響徹這座天下。
儒士鹿又幽離去了,獨留殷越一人在此。
他看著遠空,神色微惘,細聲低語:“龍不能低頭,可是這天下最後一條龍也死了。”
微微弓著腰,轉身走進宮殿,每走一步,腰便直起一分。
殷氏,昂首挺胸。
……
雲海之間,對峙。
巨鶴收了翅膀,懸立雲端,金色眼瞳冷冷地盯著前方,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