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兄弟,何必如此。"眼裏的冷色瞬間斂去,雲揚輕抬起頭看著身著黑色戰甲的驚雲戰士將一具具裹著白色輕鎧的屍體堆放到一起,出言阻止他們拿著火把準備焚燒的動作:"慢著。把那些屍體用寒魄城的戰旗蓋著,無我命令,不得損毀。"
他的手指輕撫過朱雀翎的羽,動作輕柔如對待情人般小心翼翼,忽地轉頭看向雲墨:"墨,明日隨我去寒魄城一趟。這些戰士,總該葉落歸根吧。"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那笑容明明溫暖如最後暮春的旭日,卻讓人不寒而栗。
雲墨麵無表情地踏過腳下黑紅的泥土,將手中已經殘破肮髒的戰旗揚風飄落在屍體上,風吹過,如蓋在死者身上的白幡般詭異。雲揚看著雲墨垂在身側的雙手,那雙手厚實,粗糙,布滿傷痕。指尖結著厚繭,隱約可以看見縱橫其上的幾道細小割傷。能有這樣一雙手的人,任誰也知道他經曆了多少,付出了多少。
雲揚將自己的右手緩緩抬起,逆光下那隻手修長有力,瑩白如玉恍若上天精心雕琢的作品。他無聲地笑了,抬起的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有些發白,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微微跳動的血管。雙目微微眯起,正好隱沒那一瞬間的殺機。
身在王室,手足之情不過笑柄而已。為帝者,皆無情。
他早就等著那一天的來臨。
二·芙蓉不惜胭脂色,獨立濛濛細雨中
是夢麼?久違的夢。
孤風斜陽,落霞晚照,她收起瑤琴,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庭院門口,卻見那一抹月白的身影立於門邊,一襲雪白的衣袍入得清風衣袂飄飄,仿佛嫡仙姿態。
她看著他笑了,卻說不出話來,就連那笑容也很是牽強。
他垂下眼簾,沉默了半晌,"你的心很亂。"
"又有任務麼?"見她不說話,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雙手緊握成拳,因為太過用力使得指節漸漸發白。
水卿顏懷抱瑤琴,手指在琴弦上不經意地用力,發出一聲喑啞的聲響,"我還有選擇嗎?若有,天痕,你告訴我啊!"
天痕歎了口氣,"我若是有解決之法,也不會看著你這樣痛苦下去。"
"......這就是命。"
天痕抬起頭,那一刻,他看見水卿顏秀雅的眉宇間籠罩著淡淡的霧靄,他張了張口,千言萬語,最終,也隻化作了無聲。
水卿顏輕輕一歎,她看向水中盛開的芙蓉,唇邊滑落了哀傷的笑容:"世間女子,有兩種人最是可憐可惜。一種平淡獨照、隨波逐流,一種傾城絕色、身不由己。這兩種女子,皆是世間最可憐的女人,而我,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她自顧自地在石桌旁坐下,將手放在瑤琴,輕輕彈奏,曼聲輕唱:"伊人淚,泣成傷,泣盡伊人韶華妝。青鳥啼血,子規聲外,柔腸百結如醉。千裏孤墳處,身已空,盡成淚,舍卻殘生終不悔。連理同生共玉碎。"
不知道是天痕的錯覺還是怎麼的,他聽到水卿顏的歌聲隨著音調的變換慢慢化作壓抑的啜泣,低垂的眉黛如望遠山,漣漪般澄澈的眼縹碧幽寒,清絕的光暈宛如夜光杯裏盛著的毒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