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無數次地想起這一刻,那時的他就眼睜睜看著那道刀光,不留絲毫情麵地撒下。
將手狠狠捏在胸前,心裏痛到不能自已。他看著那具無頭的身軀倒下,看著綺羅王城在一片烈火中焚燒殆盡,可他卻再沒有寒冽似冰的長劍,沒有了複仇的力量。
他抱起了呆滯的浮蘭,轉身遠去,一言不發。
千裏乘風,踏雪無痕,他將浮蘭送出了冰原,然後孤身一人隱入寒風中回到了綺羅國。他在水月族新建的刑室中找到了她的屍體,解開了幻術,露出她原本的模樣。
他抱著女子冰冷的頭顱,擁著她僵硬的身軀,回想起漫長一生中最溫軟的時光,白衣的君主想起的仍然是綺羅王城中看不到盡頭的飛雪長街。青石板路上女子的腳步翩然如蝶,隻留給他一個歡呼雀躍著的背影。他聽見她輕快的笑聲,伸出手去想要觸摸,攬住的卻是不可捉摸的虛空。
他如她所願發動了幻世鏡,讓整個城池都籠罩在永恒的幻術之中。這裏從此就是在幻術裏長存的真實夢境,在這個夢境裏,不再有綺羅的烈焰戰旗,而有了水月族的皎月旗幟。
還有那新王宮中,高高在上的女帝,清冷神聖,一如他記憶中的模樣。
他把女子的屍身連同幻世鏡一起封入了棲鳳樓中,然後化身為孩童的模樣,封住自己的記憶,一步步地走向王宮。
他想,他隻是在做一個很漫長的夢,等他醒來,身邊會有個女子,眸如濯焰的紅梅,閃耀如流焰劫火。
他閉上眼,仿佛用盡了餘生的氣力去回憶那深埋心底的曾經,才知道,原本以為早已被時間所掩埋的東西,居然仍是如此清晰。
冷濯焰的雪色衣衫上,濯焰梅花開枝頭,殷紅如血,觸目驚心,一如流焰,一如劫火。
頭上天空的群鳥飛散又聚攏,流雲瞬息萬變。他睜開眼,定定地看著眼前被封在冰壁中栩栩如生的女子,眉目如畫,一如當年,若不是脖頸間一道血痕,怕是沒有人會認為她已經死了。鳳襲寒那皓若明月的容顏瞬間蒼白下去,高傲神聖的眸子裏此刻滿是深深的疲倦。
冷濯焰胸口驀地一滯,倒著吸進一絲絲的空氣,那麼冷,那麼急,如同吞了一把鈍刀下去。她看著冰壁中與自己沒有毫厘之差的女子,驀地,眼前一片模糊,幾乎要暈厥在地。
浮生若夢,幻世成空,勝也空,敗也空,是非難解虛如影,終不過鏡花水月,千年夢醒。
她一手扶住冰壁,看著鳳襲寒,輕聲問道:"鏡虛緣是你的人吧......你早就知道我要借助幻術尋找幻世鏡,所以早早安排了他?"
"不,"鳳襲寒看著她身上的濯焰梅,一絲笑意溢出唇角,"其實世上本來就沒有鏡虛緣......他是我的朋友,而且與水月王國關係匪淺。可我並非請他來助我恢複記憶......而是,為我收屍。"
"既然你想明白真相,當初又為何要設下這個幻術......"
"......啊,這隻是我為情所困不可自拔的證明。"鳳襲寒彎了彎嘴角。